第9章 穿过长长的隧道

“好,我这就去。”岸本的手开始出汗,他挂断电话,穿上衣服,不顾头发的状态离开了家门。风冷嗖嗖的,他不得不扣上外套的兜帽。麻烦!他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又担心上杉辉是否也会做出那样危险的举动。他找了他们有时候会一起去的漫画咖啡馆,毫无结果。站在公共电话亭给南烈打电话的时候,岸本几乎要骂出声来。

“没有。”南烈气喘吁吁地说,“我在京都。没有。东京,仙道说没有。”

“他妈的她还能去哪儿啊!”岸本一拳砸在电话亭的壁上,“不会真……她不能那么傻吧!要不然去和歌山找找?”

“她身上肯定不超过一万五千元。”南烈迅速地分析着,“没跟任何人借钱,天知道她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她不回来还能去哪儿?就算不回家,也得到咱们俩这儿来借住吧。我靠,别真死在外面了!”岸本只能尽量动脑,他捏紧眉心,拿着听筒,在原地打转起来。寒冬腊月,她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投海了,二是找其他认识的人借钱或者住一晚上。住一晚上……岸本灵光一闪,“你说,她会有别的房子吗?”

毕竟他们家里一般都会买几套房子,说不定她有其他的公寓钥匙。南烈冷笑一声,“你看她像会有的样子吗?”

“说不定她会撬锁。草,这不重要!总之这样吧,你再找找,我去和歌山那边看看能不能捞到尸体……”

“我去和歌山吧。”南烈的声音低下来,“你们家流程太成熟了,我怕你去了她真死了。”

“也是,你家毕竟是救人的。加油啊,未来的南大夫,我去哪儿找她呢?”

“你觉得她会在哪儿住,就去哪儿吧。”南烈叹了口气,“天呐,她要是真死了,还得把你叫上。”

“叫我爸就行了呗,拉我干什么。”岸本没忍住,和南烈损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他们想不到的地方,估计上杉辉也想不到。她虽然爱乱跑,却从来没有彻底失联过,不像岸本和南,一有不顺心的时候就离家出走,直到饿得不行才回家。只有一个地方,在他们看来相对陌生,而上杉辉却觉得亲近,那就是她的故乡越后汤泽。

岸本能记住这个地名,还是因为考试的时候考过其中的选段,他一分没得。上杉一边帮他改答案,一边大肆嘲笑他连《雪国》的片段都没读过,竟然把最简单的选择题都选错了。岸本忿忿不平,他对文章和问题都半懂不懂,也不相信上杉对此有什么理解,再者,答案都已经定好了,只要看一眼就能选好。上杉翻了个白眼,说“照抄答案有什么意义”,她从小就在书中描写的地方长大,这些感受就像蘑菇一样不断地生长。结果,除了选择题,她的答案也和正确的答案大相径庭,岸本刚想嘲笑她,就被上杉扔出的书击中了脑袋。越后汤泽,说不定那里有她认识的朋友,然后她躲在那里,安静地度过一段时间,就像她之前躲在他,或者南那里一样。

他订了最近一趟机票飞去新潟。如果这家伙死了,那她一定死得透透的了,估计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整理入棺,希望她还活着,睡得像死了一样勉强可以接受。下飞机时天已经全黑了,可降落跑道旁边厚厚的积雪依然闪烁着光芒。那并不是飞机带来的光芒,而像是雪本身就拥有星辰的特性。有个司机正在机场出口抽烟,看到有人出来便招了招手,问是否有人想要坐车,目的地就是越后汤泽。其他旅客都摆摆手,不太想被拉到车上任人宰割,但岸本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拉紧兜帽,跟着司机的指引窜上了车,来到一家有些破旧的旅馆。付给司机钱后,他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住得起这家旅馆,但旅馆的老板娘相当热情地出来迎接,极力劝他坐下来,还端来了暖身的焙茶。“天都黑成这样,路上很难走了。你穿得这么少,好歹喝点茶再去找别的地方住。”

盛情难却,岸本只好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听老板娘推荐房间。价格相当便宜,只是面积很小,而且没有单独的浴室,洗澡和上厕所都需要去外面。就在岸本犹豫之时,一个穿着浴衣的身影从走廊上缓缓走来,手里拿着一个盆。看到岸本坐在那里,她愣了两秒,又不急不慢地向他们走了过来。

她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岸本总算是看清了那张脸——上杉辉!她活得好好的!

岸本直接冲了过去,揪起她的衣领就想打她。老板娘吓了一跳,差点把茶杯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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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下电话。”岸本到底还是踢了我两脚,一边用旅馆的电话拨号,一边恶狠狠地瞪着我。电话被接通后,他的语气也没怎么好转,估计是给南烈打的。打完电话,他转过头来骂我,骂我傻瓜,白痴,蠢货,笨蛋,几乎用光了他的词汇量。老板娘端出粗点心来劝架,差点被岸本一巴掌全打翻。不过也因为这个插曲,他总算是停了下来,跟老板娘赔礼道歉,又把我推上了二楼。我住的房间相对大一些,也有厕所,不过旅馆只有一个大澡堂提供热水,所以我跑出来洗澡后被他抓了个正着。

“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我都想让我妈给你准备棺材了!”岸本一边换衣服一边骂骂咧咧,“你还在这儿泡温泉,一副悠哉的样子,真想把你现在就掐死然后把那套棺材给你用上。”

他老是这么说,不过心里肯定不希望我死掉。我也不敢看他或者南烈死在我面前,这种情感在人类中应该是相通的。我铺好被子,岸本还在翻动辨认旧浴衣的正反面,后背肌肉的线条完全暴露在我的面前,不知为何,看到它们运动起来我就想微笑。注意到我的视线,岸本回头瞪了我一眼,“笑什么,你精神病犯了?”

“把头转过去,没有脸你的价值更高一点。”

“滚。”岸本抖开浴衣,终于成功穿上了。他很随便地系上了带子,胸口松松垮垮的,一副随时都要滑下来的样子。虽然打篮球的人都很恶心,但是我还是很喜欢看。被我盯得太紧,岸本不自在地拢了拢领口,“干嘛啊,不是我说你这样真的很恶心。”

“有什么嘛,我的也给你看看?”

“滚!!”

岸本把枕头扔了过来,在我的面前弹了一下,漂亮地传到了我的手中。我把枕头扔回去,全身都缩进被卷,只留下脑袋露在外面,转头看向有些脏污的纸门。岸本也躺下来,我听见他翻身时的窸窣声。过了一会儿,他先开了口:“大家都很担心你。明天早上,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没必要了。你都告诉南了。”我打了个哈欠。今天到外婆的老房子那里去看了看,又去了一年级时就读的小学,走得还挺累的。直到天黑时我才想起,自己发过誓的地方是小学五六年级时读的学校,只能明天再去了。我特意洗好澡,弄干净自己,又写了长长的信,就放在自己的外套里。只是没想到,真的有人找了过来。

“我们俩又不是你的家臣。”岸本闷闷不乐地说,“唉,算了。南表面上没说什么,其实他内心都急死了,连仙道的电话都要了。你再怎么闹,也不能这么对他吧。你说,你都救了他妈妈了,不能……也干这种傻事。”

傻事?他说的不也是傻话。可即便如此,我的心还是动摇了。真是的,他就不能还像以前一样,什么也感觉不到,在关键的日子里任由我去死吗?明明只是傻瓜而已。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现在却又重新开始害怕了,都怪岸本,总是显得我胆小懦弱。

“说话啊你,别告诉我你还想寻死啊。”岸本挪了挪身子,伸出手戳了戳我的肩膀。我别过头去,不想理他。

“傻不傻啊,人家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都觉得没活够呢,你才十八,才走过多少路啊,没出过国,没上过大学,没去过音乐会,没喝过酒,就这么急急忙忙死掉?男朋友,有没有?没有吧。南的姐姐三十多岁了还没结婚,说是振袖没穿够还轮不上白无垢呢,你穿够了?也好歹期待一下生命中一些重要的仪式嘛。”

天呐,这人从里到外都傻得冒泡啊。我叹了口气,忍不住反驳他:“男朋友还是有过的。”

“哦……”岸本噎了一下,“那……那,没做过爱吧……”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哎?”

“不关你事。”

“不是,谁啊!”岸本像条虫一样蛄蛹着凑了过来,脸上满溢着震惊,“什么时候的事?你同意了?不是洛安篮球部的吧,那些人我感觉一个个都贼眉鼠眼的,不瞒你说,板仓虽然人丑了点但是绝对没有那种邪恶的气质。你不会是被他们给骗了吧!我不信你交了男朋友能一点都没反应!我靠,你真的被人骗色了是不是,你现在这逼出是不是因为他,我跟你说,因为这种事轻生是最傻的,一个电话把我们几个叫过来不就得了,土屋也不参加冬季杯了,我们三个直接……”

“别说了。”我一只手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止不住地从脸上滑下来,一直掉到耳边,“别说了。不是因为这个。要是就这么简单还好呢!”

岸本的眼睛瞪得更圆了,这是他表达关切时经常会做的表情。他轻轻握住我的手,吞吞吐吐地说,“他们,欺负你吗?”

我该怎么说才好呢?不想对他说谎,更不想对他说实话,越努力压下语言,就越挤出更多的眼泪。我只能一边哭,一边努力地摇头。我不讨厌他们,我好讨厌愚蠢的自己。岸本被我的哭泣搞得不知所措,他小心地伸出手,环过我的身体,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没事的,这都是小事。我爸说了,人生除了生死,其他遇到的事都不过是擦伤而已。再说了很多人他都感觉不出来什么第一次的,遇到那种人你就一口咬死说没干过不知道就行。”

“他妈的,岸本实理,你这个傻逼!”我一头撞进他的怀里,“我该哭还是该笑啊,妈的!都怪你!我又不想死了!我简直像个白痴疯女人一样,天天以死相逼好像想得到什么似的,可是我想要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好像,也确实是很昂贵很奢侈的东西哎。

对不起,好像确实是我奢求的太多了。

我抓住岸本的头发,把他的脸狠狠砸在我的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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