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报告陛下、殿下。”
“说。”
暨艳压着被五花大绑的王靖，一大早就直接来到客栈内，店小二们这才知道，他们接待的人是谁，一个个都震惊得在各个角落里朝厅门内张望。
“昨夜，按照殿下的指示，我派人监视王靖，没想到，他真的如同殿下所预料的那样，准备带全家老小连夜逃往北方，被我们蹲守的人抓个正着。”
“太守叛国，该当何罪。”孙权习惯性说完，立刻又看向朝旭，“不对，昨天是殿下审讯的，今天也应该由殿下继续，殿下，继续吧。”
孙权说完，把还没睡醒的孙晟抱进怀里，让她趴在他的肩头呼呼大睡，自己则站到了暨艳带着的手下面前，面对着朝旭，大有和其他人一起听她训话的意思。
“咳咳，太守叛国，该当何罪？”
朝旭重复了一遍孙权的话。
“死罪。”
“本宫都不知道是该说你胆子大好，还是胆子小好。说你胆子大吧，山越一来，第一反应就是关门关窗。说你胆子小吧，又敢连夜带全家叛国逃跑。”朝旭将手背在身后，模仿着孙权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你可知道，原本你的罪名，只需要你一人担，现在，所有跟着你跑的家人，都要连带担责。”
其实朝旭也觉得这条律法严苛了一点，只是眼下鄱阳的事情越来越严重，不是去说服孙权减轻条例的时候。
“殿下！还请殿下宽恕我的家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杀我就行！”
“陛下。”
朝旭不忍心宣告判决，被压在后方的人里，甚至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小婴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和孙晟一样还没睡醒，在母亲的怀里睡大觉。她看见那个孩子，就会想起自己的孩子们小时候的样子。
“殿下仁慈，”孙权知道朝旭下不去手，走到她的身边，怀里还抱着孙晟，“这样如何，我派来接替你的新任太守已经在快马赶来的路上，今晚到达。明早，我给你一个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你自己和新任太守辩驳，看看他怎么说，如果他也觉得你罪不可赦，牵连全家，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是！臣、草民遵旨！”
“押进大牢。”
因为抱着没睡醒的孙晟，孙权没有很大声说话，但他的声音却能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清。孙晟在他的肩上蹭了蹭，似乎有要睡醒的意思，孙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哼起摇篮曲，又让孙晟安静下去，俨然一个好父亲的模样。
“会重吗？”
“她才多重呢。”孙权微笑着回答，然后又说，“走，我们去太守府看看，这人到底把这日子过成啥样了。”
说完，他将熟睡的孙晟交给等候在一旁的林五二，又交代了几句后，与朝旭一同离开了客栈，再一次来到太守府。
暨艳已经派人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府内外都有专人在搜索。暨艳本人站在大厅中，指挥着这一次的搜索任务。
“有搜出什么东西吗？”孙权询问道。
“回陛下，”暨艳双手递上手中的账目本，“这是目前为止整理出来的清单。”
清单很长，内容很多。朝旭第一反应就是，曹丕每次寄给孙权的长长的信笺，两者的长度有的一拼。
“这些可都是奢侈物品，我都不舍得买。”孙权看了几眼后，就将簿子还给暨艳，“你来查吧，我就不干涉你了。”
“是。”
此时的太守府里，仆人们颤颤巍巍地在厅门前跪成了一排。太守王靖与他的家人已经全数被关于地牢中。
“刚才我就想说了，”朝旭牵着孙权的手，说道，“我们的律法会不会太严格了一点？他本人犯法，抓他本人就好了，为什么连他的家人也要一同审判？”
“夫人可知道，养虎为患这个道理。”
“我自然知道，只是，我还是觉得，太残忍了。”
朝旭低下头，她当然知道养虎为患。当年孙策就是因为没有将许贡的门客和孩子杀尽，才会导致他在狩猎时被杀害。
可这件事和那件事是一件事吗？
当年，孙策为了控制局面，强硬又蛮横地杀遍江东各地，得罪了不少士族。可孙权并没有这种习惯，大吴的法律严苛，孙权也不是没有通融过任何人，他总会觉得这个人还有别的优点，而选择饶恕。
“可那些人里，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婴儿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放过那个孩子，那个孩子长大后，也不会有任何记忆。”
那个孩子真的也要一起被杀吗？
“夫人可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要亲自到鄱阳吗？”
“记得，我和暨尚书针对清议的方针僵持不下，鄱阳太守王靖刚好撞在了风口上，成为了实验对象。”
所以按理来说，连昨日官府中那些质问都应该由暨艳来决定。
朝旭叹着气：“我明白了，我不会再问了。”
孙权捏捏朝旭的手：“律法再严格，牵连家人，是为了让这些人犯如此重的法律之前，能够因为自己还有家人，而有所顾虑。大吴法律也不是第一天定下，他这就是知法犯法。尽管如此，大吴法律也有通融之处。不过，要不要对他进行宽容处理，并不是我们来做主，而是由新上任的鄱阳太守和暨子休来决定。我可是从我可是费尽心思才从丹阳那边调来了最合适的人选。等到了明天，一切就会见分晓。”
......
再一个次日到来，暨艳与连夜赶到的新任鄱阳太守周鲂一同站在了府衙的最前方，朝旭和孙权站在侧面，他们依旧让林五二在客栈里照顾孙晟。
面对暨艳陈列出的一项项罪行，王靖进行了辩解，只是他做错的事情太多，就算尽了力，听起来也很苍白，最后，周鲂与暨艳进行了讨论，对王靖做出了最终判决。
“午后斩首。”
朝旭痛苦地闭上眼睛，她的耳边是王靖的家人的哭喊，她想要阻拦，可是这都是写在律法里面的东西，况且就算要宽容处理，也需要这个人确实为大吴立下功劳，或者在哪方面特别优秀。但他什么都没有，他就是一个没什么本事，却又没有在任上尽职尽责的人，靠着举荐成为了一方太守。
他原本算不上重罪之身，直到他想要逃去魏国，叛逃罪直接落在头上，再起不能。
可是，真的要祸及家人吗？
朝旭不敢看，孙权也不勉强她。简单交代事情后，孙权就带着朝旭和孙晟，离开鄱阳，前往鄱阳湖钓鱼。
孙晟笑得灿烂，民谣一首接一首地唱着，在他们渐行渐远的马车之后，是一场面向全城百姓的斩首示众。
吴王的女儿快乐地唱着歌，享受着快乐，憧憬着家庭活动。
罪人的女儿因为罪人的父亲，还没有开始人生，就永远离开了人世。
“娘，我等下要钓一条超级大的鱼！送给娘！”
“我呢？”
“爹，你自己没有手吗。”
（注释，参考文献：《三国志卷六十·吴书十五·贺全吕周钟离传第十五》黄武中，鄱阳大帅彭绮作乱，攻没属城,乃以鲂为鄱阳太守,与胡综勠力攻讨,遂生禽绮,送诣武昌。……鲂所代故太守广陵王靖，往者亦以郡民为变，以见谴责，靖勤自陈释，而终不解，因立密计,欲北归命,不幸事露，诛及婴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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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第二十回：祸及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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