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诸葛亮上一次写信给她报平安以后没有多久,朝旭突然又收到了来自蜀汉的属地的信件。
这日早晨,她才刚刚睡醒,就听见宫女急切的脚步声。
“王后殿下,有您的急信。”
“谁的信?”
“是汉国来信。”
宫女没有将寄件人的名字说出,朝旭便明白这封信来自于诸葛亮。因为身份特殊,所以诸葛亮与她写家信时,都不能在落款写下自己的名字。但这并不影响她明白这封信来自于谁。
于是朝旭便通知宫女允许信使进入。
然而,那信使也不是吴地负责传信的信使,而是从蜀地一路飞奔而来的诸葛亮的使者。
朝旭突然开始感到不安,往日诸葛亮给他写家信,走的都是驿站的渠道,而现在他的使者亲自赶来,说明这件事非同寻常,而且无比着急。
“发生了什么事?”朝旭支开了宫女,直接询问那使者。
“夫人,”那使者开口便说,“不好了,伯松公子他——”
......
开什么玩笑,这才一个多月,怎么会突然病重到上吐下泻,诸葛乔才二十岁出头,一般的风寒哪里能夺走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朝旭的眉头紧锁,她给孙权留了张字条后,便带着孙果、带上她判断中需要的药材后,以最快的速度跟着诸葛亮的使者奔着蜀地而去,终于在五日后的傍晚,见到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几乎要昏迷过去的诸葛乔。
“到底怎么回事?”
“医师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只说,只说可能是劳累过度,精神持续高度紧绷,又不巧不适应蜀地的气候环境,最后在军中染上风寒。”旁边的孙茹很快地说道,“其实伯松原本就和蒹葭一样有些不太习惯这里,但是他坚持只要适应一下就好,这次出征之前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没想到......”
诸葛乔的意识不太清晰,朝旭伸手去试探他的额头,并没有烧,但光是看着他几乎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就能知道他现在无比虚弱。
“吃东西了吗?”
“吃了,但是......”
“和蒹葭一样吐了出来吗?”
“是的。”
还说什么他和孙茹都没有水土不服,分明就是他在逞强。朝旭盯着自己的儿子,很是怜惜。
当初蒹葭身体不适,返回西陵之后,却很快就开始恢复,虽然现在任有后遗症,但已经比在蜀地时好了很多。
“我要带伯松回吴。”她做出了决定,“我带了些吴地的药,等病情好转一些,我们就会吴看看。孔明呢?我去和他说一下。”
“阿翁在书房里,”孙茹指指书房的方向,“说是不能被一时的失败压垮,所以在重新制定下一次的北伐计划。”
这人着急忙慌地让使者来武昌找我,我到了,自己却待在书房里不出来?孩子都病成这样了,他不关心孩子,却在想怎么打下一场?朝旭确实有点想生气,只是孩子们在面前,她并不想让孩子们受到影响,于是她压下了不满,点点头,转身去了书房。
书房中,诸葛亮绕着书案走来走去,书案上摆着一个沙盘,沙盘中摆着军队和城池的模型,诸葛亮就是在研究那沙盘之上的物件。
“孔明,你在做什么?”
“夫人回来了?我在苦恼攻城要怎么做才好,先前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现在他们都准备好了,我再去打,都有准备了。”
诸葛亮的声音与以往一样温和与镇定,似乎先前的失败并不能给他带来过多得影响,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要如何进行下一次的战斗中。
......不,恰恰相反。朝旭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微妙的气氛,比起说没有受到影响,很快振作,不如说是受到了过多的影响,想要赶紧用忙碌来掩饰。他伪装得很好,但朝旭看多了装模作样的人,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蒙混过关。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她的怒火便短暂地消失了。
“孔明。”她叹了口气,走到在旁边对着沙盘比划的诸葛亮面前,“我会在这里呆一段时间,等伯松的症状稍微好一些,就带他和阿茹一起回去,他若是与蒹葭一个问题,回去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好。孩子的身体要紧。”
诸葛亮的眼睛依然在盯着沙盘,从刚才起,他都没有看她,似乎不想与她对上视线。
“......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朝旭直截了当地说,“别担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我愿意听你说话。”
“没事,真的。”
诸葛亮的眼睛终于看向了她,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朝旭看见了他眼底出现的晶莹的水色。
朝旭没有继续说,而是转身关上了书房的门窗,并从内部闩好,做完这一切,她才又回到诸葛亮面前。
“坐下。”
“什么?”
“坐下。”
她重复了一遍,看诸葛亮还没明白,她伸手拉住他,有些强硬地将他带到地上坐下,再然后,她让他的头枕在了她的腿上。
“没事,你已经很努力了,这不是你的错。”
她的声音很是温柔,手轻抚着他的头发,就像是在吴地时常做的那样。
“夫人,我真的没事。”
“在我面前装什么呢?”她说,“你是我的夫,我是你的妻,虽然我不仅有你一个,但在汉国,我就只是你一人的妻。”
躺在她的腿上的男人陷入了沉默。
她分明听见,腿上的男人的呼吸渐渐变得缓慢,又渐渐地带上了鼻音,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在她的腿上像个孩子一样流泪,他没有哭出声音,只是朝旭能够从衣摆察觉到他在哭。
需要背负着刘备的遗志,需要肩负起汉国的未来,需要掌控所有事情,却又不能让所有事都如自己所预料那样发展。
朝旭突然想到,或许诸葛亮对马谡,也像是他对诸葛乔一样,知道他们暂时只有理论知识,所以迫切需要他们拥有更多的实战经验。
越是高压之下,越是能让人快速成长。
只是,人都会犯错,计划常会有偏差。诸葛亮自然也是人,也会因为失败而难受,也会想要哭泣,只是,更多人在指望他,所以他不能让自己陷入太久的低谷。
“夫人可以替我保密吗?”
“当然可以。”
“......谢谢。”
她分明听见,腿上传来了很重的鼻音,再然后,诸葛亮坐了起来,他的眼睛有些红,但已经不再流泪。
“夫人以前去过合肥,一定知道这攻城战的难度,我听说张公有个侄子二十岁的时候就做出了攻城车,夫人若是有见过,可否教教我那攻城车的样子?我想看看这攻城车与传统的攻城器械的区别,二十岁的年轻人一个人就能做出来,一定改良了不少地方。”
诸葛亮又回到了最开始时的状态。是的,他是人,会因为失败而难过,所以自然也会在哭过之后,重新振作起来、进入接下去的工作中。
“我想想,应该是这样......”
朝旭拿起书案上的木材废料,在书案上摆弄着,而诸葛亮就在旁边看着她手中的动作,眼睛亮闪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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