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他很满意周鲂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想出的方法。
“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加在信里。”
朝旭一边在案下偷偷拍开孙权抚在她大腿内侧的另一只手,一边以笔在纸的空白处挥洒墨水。
“我记得,长江沿线的城镇及布局大概是这个样子。”朝旭单手作图有些难受,而孙权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拍打而放弃抚摸的意思,她只得先收回手,按着纸,方便自己画图,“记得几年前,曹丕在位时,曾经三路大军伐吴,是从这三个方向下手。而几个月前,孔明也是以奇袭的方式突然进攻北方,如果说,主上准备同样奇袭、并同样从三个方向发起总攻,进攻北方,一口气将边界线推到长江以北。曹休会不会相信?”
“您的意思是,让曹休以为我们要大举进攻?”
“对。”朝旭的笔又在纸上画出几条线,“这里需要主上来做一个战略布局,就算我们能够伪造布局,那也比不上主上亲自布局来得可信。”
“明明没有真的进攻的打算,却要我现在写一个方案出来,王后你可真会使唤人。”孙权说是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丝毫不满,正相反,他因为听到了朝旭的想法,正喜笑颜开,“好啊,我现在就可以拟一个出来。假装我们真的要三路伐魏。笔。”
“请。”
朝旭把笔递给孙权,又接着说:“有了主上的行动计划,子鱼就可以把细节全部写在信里,寄给曹休。主上的风格、主上的策略、主上的调兵遣将的习惯,如果曹休驻守江边这些时间,真的有研究过这些,他一定会在读完这个虚假的布局后,坚信不疑。长江沿线的布防情况,加上鄱阳内部的情况。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朝旭以手指戳着自己的太阳穴,她盯着孙权在纸上写下的字,看着他起草虚假的进攻计划,却越看越觉得真实,好像孙权真的想要三路伐魏,只是缺少条件,所以只能借着这个机会做个梦。
“演戏要演全套。”孙权提示道。
短短六个字,在朝旭的脑子里打着圈。
她恍然大悟:“对了,还需要主上派人去质问。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子鱼起了背叛之心,武昌距离鄱阳又不算远,主上却毫无察觉,那才奇怪。”
“子鱼啊,”孙权停下笔,将写好的内容展示给他看,“到时候我可能会派出不知道我们今日信息的人,他们若是言辞犀利,还希望你原谅他们。毕竟他们是真的以为你有叛离之心,他们真的是在为我效力,防止出现第二个韩综。”
“那是自然。”周鲂双手接下那份完全代表了孙权意图的布局计划。
“另外,”孙权放下笔,双手捧起椰子,“虽然我们今天讨论了这么多,但也只是一个简单的方向,真的书写这些内容,如果措辞、如何使其信服,还得看你的本事。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是,多谢主上信任。”
“今天就让我们以椰子代酒,干!”
这画面越看越觉得滑稽,朝旭嘴角扬了几次才忍住笑意,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都捧着开了口的椰子,真的和碰酒杯一样碰了椰子。
“王后也一起呀。来嘛,来嘛。”
在孙权半哄半请求的声音中,她终于是没有忍住,笑着陪他举起椰子。孙权立刻凑上来,让自己的椰子比朝旭的低一些,碰了一下才和小孩子一样笑起来。至于周鲂那边,他恭敬地将椰子压到更低的地方去碰,一本正经的动作和表情,让朝旭脸上的笑意更甚。
等到太阳落下,今日的会面才算是结束。孙权让手下的护卫将周鲂送回他住的客栈,从门口回到会客厅时,吃完的椰子已经被仆人收走,书案也被打扫干净,只留下朝旭在案上誊写今日的谈话内容。
她专注地盯着纸,似乎没有察觉到孙权的到来。
在一只老虎面前疏忽大意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很快就会知道。
“夫人。”孙权蹑手蹑脚地绕到她身后,然后一把抱住她的腰,又把头埋在她的肩头,鼻子在她的脖颈处深深地吸了口气。
“嘿,写字呢!”
朝旭差点就要把笔尖落到纸上,这要是写错了还是小事,要是不小心把写好的内容都给糊了那可就要从头来一遍,想到这样的事情,她就忍不住抬起手,以笔杆敲了一下孙权的额头。
“痛。”他的声音委屈又可怜。
“要是写错了,你帮我誊写。”
“好啊。”孙权搂着她的手原地扭了扭,又开始细嗅她的气味,“夫人的味道不管闻多少次,都觉得和蜂蜜一样诱人,到底是给我下了什么药,才能让我二十多年如一日那般,对夫人一片赤诚。”
“真会花言巧语。”
但是朝旭听了确实挺高兴。
被自己的男人如此夸奖,是个女人都抵挡不住,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的三个孩子的生父。
“对了,孙虑也16岁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给他安排婚事?”
朝旭突然想起了这件事,相比早早定下婚约的孙登和孙鲁班——孙权甚至连孙登的第二位妃子都已经物色好了,孙虑似乎一直没有计划,那孩子还是和以往一样,读书、画画、写观察日记、吹奏新学习的曲子......虽然当个散漫的纨绔公子是次子的权利,但孙权在他这么大时,也已经在吴夫人的安排下,迎娶了谢启。
朝旭想到这里时,突然停下了笔。谢启,自己病重时,还惦记着帮那时还没个影子的她的孩子做衣服。初见面时,朝旭以为是不好相处的大家闺秀,但这些偏见 都在相处中逐渐消失 ,她们有很多共同回忆,明明距离她死去已经过去了很久,为什么突然想起来时,胸口还是会如此难受。
“怎么了?”孙权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停下动作,一扭头,才发现她哭了,他慌忙抬起手为她拭去泪水,“孙虑我肯定会好好安排,肯定不会随便找个他不喜欢的人来,我真的没有想敷衍了事。真的。”
“才不是因为这种事......我只是,想起了谢启。”
孙权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手回到她的腰上:“一转眼几十年了。”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啊。”
总觉得自己过去了四十多年,除了因为孙权的宠爱而可以去往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外,一事无成。到了今天,也只是个普通的中书令罢了。
去掉这份宠爱,她还剩下什么呢?她又还会什么呢?曾经感兴趣过的占星术,也因为孙权担心她折寿而停止了。
转头一看才发现,在一事无成中,人生已经过去一大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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