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早晨，鄱阳太守周鲂的到来，拉开了今年新战役的序幕。
“仲谋，子鱼求见。”
“来了。”
朝旭上一次见周鲂，还是在处理鄱阳太守王靖的事情时，眨眼已经几年过去，现在突然再见到，朝旭愣是有一种“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觉。
“很准时嘛，我还以为从鄱阳过来，会再迟一点。”
孙权的影子出现在会客厅的门前，身体还没到，声音就先响了起来。会客厅内等候的人起身朝屋外走来，刚好在孙权的身子出现的同时，在他面前完成行礼的动作。
“臣周鲂拜见吴王、吴王后。”男人说，“吴王的工作繁忙、时间有限，单独接见的机会更是要提前预约，臣岂敢因为路途遥远，就浪费吴王宝贵的时间。实不相瞒，前一晚臣就已经在附近的客栈入住，这才能在今天早上准时到达。”
“不必多礼，也不需要用谦词，私下单独见面不需要讲究这些。”孙权进入会客厅中，往自己习惯的位置上一坐，案上已经摆了三个从头顶切开的椰子，“看来宫里的人已经准备好避暑的水果了。”
“这不是不久前交州叛乱，现在他们忙着示好，今年的椰子都是论车送上来的。”
朝旭准备捧起椰子，把其中的汁水倒入杯中，却被孙权抬手阻止，他抬手叫来仆人，手和语言一起比划自己想要勺子，仆人立刻小跑去拿。
“子鱼那里有椰子吗？”
“比较少，只有每年分发给各郡的那些。”
“回去的时候多带点走，给家里人也尝尝。谢谢。”孙权向着递来勺子的仆人道谢，随后往三个椰子里各插了一个，“子鱼，之前平叛山越势力的事情，做得很好。”
“主上过奖了，这都是主上给的机会。”
“溜须拍马就免了吧，”孙权从椰子里舀出一大块还饱含着汁水的椰子肉，他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后，递到嘴边，朝旭也没觉得奇怪，就好像自己吃孙权勺子里的食物、理所当然，“这次找你来，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主上请讲。”
朝旭咀嚼着孙权喂给自己吃的椰子肉，用手帕擦擦手，拿出笔开始写记录。
“上个月，诸葛孔明北伐魏国失败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是，我有看到消息。”
“那就简单了。”孙权咽下嘴里的椰子肉，又开始用勺子去刮内壁上的果肉，“这么和你说吧，我看我们北边的曹休不爽，他前两年杀了我们的太守，还拐跑了我们的人，让我很痛心。现在孔明被打的同时，参与对抗孔明的不少魏国将领也因此得到了抵御外敌的功绩，曹休远在东边，肯定很着急。与其等他按耐不住来打我们，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如何？”
总觉得这段话的意思好像和记忆里不太一样。
话虽如此，从结论上来说，都是要和曹休打一仗，细节说法不一样，也无所谓吧。
朝旭一边写，一边张嘴吃孙权递来的椰果肉，嘴里还没吃完，又来了一勺，她赶紧放下笔，用自己的手指指腮帮子，孙权才把手中的那一勺吃掉。
“您希望我怎么做？”
“我听说现在山里还有很多旧族的知名首领，他们的名字连北方敌国都知道。我希望你能秘密寻找这些人，给他们奖赏，让他们去欺骗引诱大司马曹休。”
周鲂的勺子从椰子里抬起又放下：“以我的拙见，这些平民首领不足以依靠，还会导致事情败露。”他想了一下，“不如由我派自己的亲信去诈降，引诱曹休。”(1)
“能做到吗？”孙权有些期待，他的勺子在已经差不多挖空的椰子里旋转。
“魏国实力强大，曹休前两年才收了我们过去的将领，现在蜀国又刚刚打了败仗，因为他们的强大而出现投降的人并不奇怪。而我是鄱阳太守，魏国向来以为自己在陆战上战无不胜，不可能输给我们，鄱阳距离武昌并不遥远，如果我投降、城门大开，那曹休就能带大军从鄱阳一带进攻吴国的心脏要害，直捣武昌。这对他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周鲂分析地头头是道，孙权也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都眯了起来，手不自觉地抚摸自己的胡子。
“他曹休不是个笨蛋，”朝旭终于写完一大段话，有空挖一挖自己那份的椰子，相比起沿着内壁一块一块挖果肉的孙权，她更喜欢直接把果肉都挖下、混进椰汁里面切成小块，再连着椰汁一起吃，“只是写信就能让他上当，是不是也太看不起他的智商了？”
这简直就是把他当成了马谡——看了几本兵书，看了两侧地势高、中间一条大道，就以为能通过占据高地、剿灭张郃大军。没有考虑过自己被围困的可能性。
“王后的意思是，这个计划不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朝旭舀了一勺混着椰汁和果肉的勺子，刚准备放进嘴里，一看孙权满眼渴望，也没多想，就递到他嘴边，看他心满意足地吃下，自己才又舀了一口给自己吃，“我是觉得，这个计划可以再周密一些。我可以听听你现在准备怎么写投降信吗？”
周鲂似乎没有预料到朝旭会现在提出这个问题，他低着头，盯着椰子思索了好一会儿。朝旭也知道突然让他作答有些勉强，正准备拍掉孙权偷偷放到她大腿上的手，并结束这个话题时，周鲂却做好了回答的准备。
“我的想法是这样，我身为鄱阳太守，我要投降他，那我肯定要提供我能提供的信息，越是隐秘的信息、越可靠。像是鄱阳内部的山越情况，军民情况，这些是我能够知道的事情，曹休肯定不会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肯定也会派人来核实。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让信得过的手下在民间传达相关信息和情报，给他核实。
“另一方面，我的前任王靖太守因为玩忽职守被株连一事，也可以用来做文章，王靖当初想投奔魏国，被诛杀，抓捕他的时候，我也在现场，那么我作为继任者，害怕自己落下和他一样的命运，也并不奇怪。
“最后，我可以为他提供汇合的暗号，再提供进攻的策略，使他信服。就如同陛下当年，在赤壁时做的那样。请原谅在下现在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到这个‘进攻的策略’，还望殿下谅解。”
赤壁至少是二十年前的事情，朝旭猛地一下都没有想起来，而周鲂在这个很快的时间里想起来，并以此作为论证条件，可以说他的思维确实敏捷。如果给他更多作答时间，他应该能回答得更漂亮。
“王后怎么说？这个回答满意吗？”孙权笑眯眯地用一只手支着头，看着朝旭。
（注释1，参考文献：《三国志卷六十·吴书十五·贺全吕周钟离传第十五》被命密求山中旧族名帅为北敌所闻知者，令谲挑魏大司马扬州牧曹休。鲂答，恐民帅小丑不足仗任，事或漏泄，不能致休，乞遣亲人赍笺七条以诱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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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第六回：秘密谈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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