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冷静一点,真的!”
“我都宣布停止了,和他认错了!他还想怎样啊!”
清早,朝旭不过是离开书房,去了一趟茅房,不过是胃不太舒服,呆的时间久了点,回来就看见孙权握着信笺、不知道在骂谁。
“发生什么事情了?”
孙权看起来不想回答,于是旁边的胡综为朝旭解释道:“陛下主动写信给张公慰问赔罪,现在已经遵照他的建议,放弃进攻辽东。然后张公托我给陛下回了信,说......”他瞄了眼孙权,而后将声音压得更低,“‘陛下若是能早点懂老臣的良苦用心,何至于此’。”
朝旭了然。
难怪孙权要在这里气到牙痒痒。
这大概就像是老师和学生当众辩论、一点不给学生面子留,事后学生知道自己错了,老师却说“你早些时候干嘛去了?这时候知道错了?”一样。
局外人听着概括,或许没觉得什么,但当自己是被教训的学生时,就会有种非常不爽的感觉。
但她又隐约觉得,张昭实际上可能没有想惹怒他的意思,只是文字的表达总会与当面对话有差距。
“陛下、陛下,”胡综趁着孙权喘气的间隙,又道,“张公他年纪也大了,您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是我和他计较吗?明明就是他要和我计较!这信他甚至是让仲嗣代写、然后盖章的!他家那几个人的字迹,我记得一清二楚!估计人都还躺在床上,根本没起床。伟则,你告诉张公,他爱上朝不上朝,反正他早就该告老还乡了!”
“陛下、唉。”胡综深深地、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领命离开了。
张昭虽然姓张,但他是徐州人,和江东本地的张家没有任何关系,徐州归属于魏国,告老还乡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的住处离这里并不算太远,走路都能在一个时辰内走到,加上胡综借了匹马骑过去,那往返就更快了。
朝旭才刚开始读陆瑁在孙权宣布取消计划前寄来的第二份奏疏,胡综就带着新的信笺返回,将张昭的回信递给孙权。
“陛下,张公也给您回信了。”
“拿来我看看。”
朝旭光是看着胡综有些僵硬的后背,大概就知道这信里的内容肯定无法让孙权满意。
也是辛苦他,为了让这师徒二人和好,在建业城内来回奔波。
“好一个‘若是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事情,自然会告老还乡’,他这是觉得,我还很需要他操心啊。”果然,孙权的表情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现在有那么多贤臣与人才,又不是只有他,搞得好像我没了他就会犯糊涂一样。”
胡综肉眼可见地又叹了口气,接着就继续为孙权带话。
等到朝旭将陆瑁的奏疏看完,又交给孙权过目,孙权的心情才得到了缓和。
没想到在孙权赞赏陆瑁“文词有理,正直恳切”(1)时,胡综又回来了。
这一次也还是没有结论。
这一天,朝旭就看着胡综跑进跑出。到傍晚最后一次回来时,他身上的汗水甚至彻底被夏日的酷暑蒸干了。
别折腾他了。若不是最近徐详总觉得左胸口不太舒服,告假去看病,现在也不至于让胡综一个人来回跑——至少会让徐祥替他一会儿。
朝旭暗自叹气。
“陛下,”朝旭按住孙权又要回信的手,“不如明早我们直接去拜访张公吧,这来来去去的也不是事情,我知道你是想真心道歉,我想张公的真实语气肯定也不是信笺里所写的这样。我们读他人的文字时,总会以自己的习惯去猜测他人的意思。陛下以为张公和您过意不去,也是这个道理。说不定实际上并非如此。他住得离这里也不远,又不是武昌和建业的距离,我们直接登门拜访,确认他的心意,不是比让伟则跑来跑去快吗?”
孙权盯着她的手,一会儿后妥协似的点头,道:“行吧,就听你的,伟则,今天辛苦了,你也去休息吧。”
“谢陛下、谢殿下。”
胡综感激地行了个礼,之后逃也似的从府里消失了。(2)
“我觉得张公一开始肯定没有想惹你生气的意思。”
“他就是一个倔老头子——这话可别让人听见,我就在你面前骂骂。”孙权像是真的怕这句话被其他人听去一样,将身子探到屋外,确认没人经过才又退回来,“他就是不知道自己哪里讨厌的地方最烦。”
“张公人还是,挺好的......”
“那你是不怎么记得他每次在朝廷上怎么和我过不去的!况且当年如果我真的听了他的话,现在吴国早就姓曹了!”
开始翻旧账了。朝旭知道孙权一旦开始翻旧账,就要没完没了。不过孙权也不是真的想要她给个明确的答案,就和小孩子想和大人抱怨几句那样,抱怨完就好了,若是真的顺着话去指责张昭,孙权肯定又要不爽了。
怎么年纪越大,孩子气的一面就越明显了呢。
朝旭听着孙权翻到“喝酒喝的好好的,他突然就生气了,真是莫名其妙,还要我追出去伺候他的脾气。”的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账,缓缓地给自己和孙权都续了一杯茶。
孙权喝了茶、解了渴,进入下一页旧账。
等到他情绪发泄完了,他又骂了几句吴语脏话,然后放下茶水,往嘴里塞了口椰子肉。再次开口时,才终于回到了平日办公的模样:“子璋那篇文章再给我看看。”
“在这里。”
朝旭翻出文章递给孙权,随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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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七·吴书十二·虞陆张骆陆吾朱传第十二》:瑁重上疏曰:“夫兵革者,固前代所以诛暴乱,威四夷也,然其役皆在奸雄已除,天下无事,从容庙堂之上,以馀议议之耳。至于中夏鼎沸,九域槃互之时,率须深根固本,爱力惜费,务自休养,以待邻敌之阙,未有正於此时,舍近治远,以疲军旅者也。昔尉佗叛逆,僣号称帝,于时天下乂安,百姓殷阜,带甲之数,粮食之积,可谓多矣,然汉文犹以远征不易,重兴师旅,告喻而已。今凶桀未殄,疆埸犹警,虽蚩尤、鬼方之乱,故当以缓急差之,未宜以渊为先。愿陛下抑威住计,暂宁六师,潜神嘿规,以为后图,天下幸甚。”权再览瑁书,嘉其词理端切,遂不行。)
(注释2,参考文献:《三国志卷六十二·吴书十七·是仪胡综传第十七》辽东之事,辅吴将军张昭以谏权言辞切至,权亦大怒,其和协彼此,使之无隙,综有力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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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第十六回:火烧——张家大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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