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出很远,我还忍不住掀开帘子去看后面那个已经模糊了的身影,心想,步芷沅,你真的出息了,连诸葛亮都和你一起喝过茶了,若是此时穿回去说给那些季汉粉听,估计你要被打死——嫉妒地。
一直委屈巴巴的鲁肃小心开口道:“我可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只是孔明说,在面见主公陈情之前,他一定得设法先见公瑾你,先把你说服了,这事儿才能成。”
我翻了个白眼:“那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弯子,还把我扯进来。你直接帮他引荐一下,不就好了吗?”
鲁肃呵呵一笑:“这不我劝他,公瑾颇有傲物之心,未必肯见,他才设计通过你将公瑾引来。”
我“噗嗤”一笑,用胳膊肘子戳了戳周瑜:“他说你傲慢。”
“我可没有!你少挑拨我和公瑾的关系!”鲁肃忙抢话道。
我冲他略略略:“你若是真信公瑾不会被挑拨,又何须争辩?”
气得鲁肃“哎”地长叹一声:“阿沅妹子,这不就蒙了你这一次,至于这么睚眦必报吗?”
一直半阖着眼睛的周瑜忽然睁开双目,说:“话又说回来,诸葛孔明果然名不虚传。原本新野那一战,我以为是外人传得过于玄乎。如今一见,确实当得起卧龙二字。”
鲁肃问:“那公瑾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咱们要不要和刘备联盟?”
我仍不忘怼他:“看你这个样子,都帮着人家蒙自己人了,肯定是希望联盟呗。”
周瑜浅浅笑道:“方才我只不过试一试这个诸葛孔明,其实此事我早有定夺。子敬,你就不必再问了,待会回去后我会直接去找主公言明。”
回到大营后,周瑜先行一步,鲁肃看着他的背影,忧伤道:“也不知公瑾是怎么想的……”又转向我,“阿沅,你说呢?”
我对他再次甩了个责怪的眼神:“亏你还是公瑾的挚友,怎么这样不懂他。放心吧,我的子敬大哥!”
回府后,陪芸儿玩了一会后,才回房间。掀开帘子,只见孙权在案前读书,长而黑的发简单地束起来搭在前胸,虽然是寻常随意的模样,却让人忍不住倚在墙边长久地凝望。
他换手执卷时不经意的一瞥,才发现我的伫立,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便依他之意走过去坐下,顺手摆放着他桌上的东西:“公瑾来过了?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孙权放下手中的竹简,反从另一堆上面拿下一方绢帛:“在此之前,你先看看这封信。”
我一目十行地读完:“孤近承帝命,奉辞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荆襄之民,望风归顺。今统雄兵百万,上将千员,欲与将军会猎于江夏,共伐刘备,同分土地,永结盟好。幸勿观望,速赐回音……”
这段我有印象,曾在《三国演义》电视剧上看见过!曹操借会猎之名,言伐刘之事。猎物是谁?正是刘备呀!
见我出神,孙权说:“公瑾来的时候,孤也将此信给他观看,他看完后,便将诸葛孔明的来意告知于孤,同时也告诉了孤他的想法。”
我怔怔地问:“他怎么说的?”
“明知故问。”孙权把我抱过去,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才让我完全回过神来,“你们俩在这种事情上,不是一直都意见一致吗?现在倒来问孤。”
我揽着他的脖子,慢慢地、认真地问:“那你的想法呢?和我们一致吗?”
“你又明知故问了。”他随即吻了我一下,稍用了点力,似乎是在惩罚我,“在北固山的时候,孤不是已经回答你了吗?”
我想起那一次,他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仿佛是个肯定的答复。
不禁翘起嘴唇,心领神会。
随后的几天里,江东文武百官针对曹操的来信,分为了主战派和主降派两大阵营,历经几轮争吵。每天孙权从议事堂回来时,脸上的疲惫与阴云都变得更加浓郁。
我给他倒了杯茶,转身便看见他按着太阳穴,面色好不痛苦。
“张长史是不是又劝你归降曹操了?”我走过去把茶递给他后,来到他的身后接过来替他按摩。
他闭着眼呷了一口后,叹气道:“今天你不在场,否则依孤对你的了解,少不了要和黄盖、程普、蒋钦他们一起痛骂张昭——他竟然,竟然让孤效仿刘琮献荆州之举,还说那刘琮正因此得到了曹操的金口玉言,可永为荆州之主,若孤也将六郡八十一州献于曹操,也可永为东吴之主。”
“若将六郡八十一州献于曹操,他自然能永为汉室之臣,但你肯定是不可能再为东吴之主了。曹操岂会容你独自在江东做大?只怕是对付完刘备后,立刻就要过江冲着咱们来了。”
说着说着,忽然感觉到他抚上我的手,然后轻轻握住,将我从他身后拉至腿上坐下。他抱着我的腰,看着我的眼睛说:“孤何尝不知。”
“那你为何不直接宣布主战?”
“因为,如果没有办法说服文臣与武将同心,凭孤一人宣布,难以服众。”
我忽然灵光一闪,敲了下他的额心道:“傻瓜,你怎么忘了孔明先生!他是咱们这里唯一和曹操正面周旋过的人,请他过来,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此言既出,我恍然明白了另一件事,不禁兀自摇头:诸葛亮好生聪明,明面上是通过我接近周瑜,实则早就算准了某天我定会在孙权跟前替他说话。
孙权沉吟片刻,豁然开朗道:“有理,还是孤的夫人最懂孤的心意!”
第二天,我从庭中路过时,议事堂刚刚散会。鲁肃神清气爽地一路小跑至我面前,周瑜和诸葛亮紧随其后。只见鲁肃高兴地说:“今天真是太畅快啦!孔明先生一席话,直接让曹操的八十万大军变成了八万,主公听完后,当下便抽出自己的佩剑斩下书案一角,说即日起全军戒备迎战曹操,若有再敢言降曹者,有如此案!”
我笑着望向周瑜手中的剑,努努嘴:“就是这把剑?”
“正是呢!主公亲手将这把吴侯剑交到公瑾手上,还加封公瑾为大都督了呢!”
我向周瑜拱拱手:“参见大都督。”
周瑜脸上颇有春风得意之色,但这种神情在他脸上丝毫不会显得自负,反而让人觉得雄姿英发:“你们可别光把话题朝我身上引,这次若是没有孔明先生一番高谈阔论,又怎能让张长史等人无言以对呢?”
诸葛亮闲闲地摇了摇羽扇道:“诶~即使亮将八十万说成了八万,孙刘两家的精兵加起来也不过五万,仍是寡不敌众。若不是大都督严谨分析了一番三江口的地势,告诉众人以少胜多的把握有九成,只怕此事还是难成。”
说罢,两人又对视了一眼,状似一团和气,可“一时瑜亮”这个成语还是出现在我脑中。
我有些激动又有些无奈:这两个人已经开始暗地里较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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