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残留的脚印引导众人一路走到林中，并不算远的地方，脚印凌乱的中心，有新挖过的痕迹。崭新翻出的泥土与四周格格不入，人们举着火把靠近，盯着地面，又看夏鱼。
夏鱼已经从旁边捡了趁手工具，开始挖。
亭卫们立刻跟上。
戏志才看一眼夏鱼，将夏鱼手中石块抢到自己手里，把人揽到后面，“你有什么力气，我来。”
夏鱼：“哦……谢谢阿兄。”
他们没挖太久。
浅浅一层土，埋着一块黑白灰三色的大石块。石块仿佛天然，毫无雕刻痕迹。亭卫们将石块从浅土坑里搬出来，立在一边。
“这里……女君请看，这里是不是有字？”
夏鱼凑过去，伍山将火把靠在石块边。
“帝出乎震，德润河清……”
清浅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回荡在直播屏幕内，回荡在诸天万界。
【那个什么，德润河清我知道，帝出乎震是个什么意思？】
【统统？】
【请宿主自行探索】
夏鱼眨眨眼，直起腰，对着伍山笑了笑，道了声谢。
伍山沉默的重新站回队伍里。
有人问，“女君，这是……”
夏鱼：……
夏鱼看向戏志才，“阿兄以为呢？”
戏志才正好也在看夏鱼，火光下他的目光深邃不见底，夏鱼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是有人想要借我们的手，将这块神石递往朝廷。”
“神，神石？！”
……
诸天万界。
有人品评：“帝出乎震，语出《周易·说卦》，意指帝王受命于天。“震”为八卦之一，此语暗含‘帝乃天命真龙，其统治如春雷惊蛰，万物复苏”之意。”
有人疑惑：“德润河清又是何意？灵帝灵帝，不勤成名曰灵，乱而不损曰灵，怎么能和德润河清扯上干系？”
有人不耻：“巧言魅上的行径，管它配不配。”
秦。
咸阳宫。
秦始皇很看不上夏鱼事事先手，不令他人侍候的模样，认为是‘乱次第，易生祸’，却对夏鱼不轻易透露自己想法的做法勉强表示赞赏。
“还算有些章法。”
至于什么天降星，陨石有字……说实话，在最大的‘奇迹’就在眼前的当下，叠加事态发展夏鱼冷淡的态度，始皇帝对这些天降之类的东西，莫名其妙有些去魅了。
天门直播预热的部分里并没有对夏鱼与老亭长的几次对话做过多渲染，关键内容全都模糊带过，导致没经历过这种剪辑欺诈的始皇帝对老亭长的定位只是——打酱油的——这种，并没有太多关注。
但仅就有限的信息，秦始皇依旧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要动手了。”
天灾的末尾，混乱将平未平的时候，总是动手的好时机。
……
西汉。
未央宫。
“瞧瞧，还有人夸他呢，”汉武帝哼哼，“怎么就没人夸夸朕，弄个什么石头出来，也刻一行字。”
转念又想到黄河水患，眉头忧愁的皱了起来。
刚从天门内得到些充盈军费的办法（卖点小爵位，各地挑几条肥的杀一杀）就来这么一遭，反倒束缚了手脚。
臣子们也不是吃素的，他刚刚露出那么点苗头，就有人写了奏呈上来，借着黄河水患一事，言辞切切。
——内政未安，不可轻启事端。
——安民不及，不可滥用非常之策。
看的汉武帝蹭蹭冒火。
就你们长了嘴会说！
去治水的官员一波又一波，发过去修堤坝的劳役一批接一批，他亲开的内库往水患地发救灾粮，还派了兵去镇压可能出现的匪乱，这些你们都看不见，好像朝廷没救灾一样一个个上来就是一通天道不可违。
天什么道？
全都是些私道！
——————
并不知道自己被‘有章法’，还是被始皇大大‘有章法’，不答反问戏志才纯因为有些拿不准的夏鱼正在解释。
她解释的内容却有些出乎意料。
不是神石上的文字，而是……
“这个叫泰山石。”
“顾名思义，产地是泰山，通常有黑白灰三色，是……”夏鱼想了想，“我记得是属于沉积岩的一种。”
亭卫们：……？
【泰山石，产地泰山，属沉积岩，多黑白灰三色，常用于制作石碑，园林观赏，镇宅】
【镇宅起源于唐代，制作石碑起源于秦汉】
夏鱼：“还要劳烦几位叔叔，把它埋回去，埋深一点。”
戏志才看夏鱼，“小鱼的意思是……”
夏鱼看戏志才：“第二批患者，有说什么时候送来吗？”
戏志才：“应该就是这两日。”
“嗯。”
“周围的脚印也仔细清理一下，”站着不动，有些冷，夏鱼跺了跺脚，“来吧，都动起来，早点弄完回去休息了。”
天门当中，快进开启。已经经历过这种直播形式的人们适应良好，当画面重新定格时，石块已经被重新填埋，周围的脚印也已清理，一行人沿着深入林中时的路径倒回，一路扫干净脚印。
戏志才对上不放心等在原地的辛毗，几人回到房中，烛火亮了一夜。中途，夏鱼打着哈欠离开，却在回房后从侧门闪身而出，小心避开巡逻的亭卫，对照着地图重新来到石块被掩埋的地方。只见她从身上拿出几个纸包，先是在地上画了个圆，再将纸包里的粉末，沿着圆仔细撒了一圈。
做完这一切，夏鱼满意离开。
翌日。
士兵驱赶着病患，已经来过一次的什长轻车熟路将人赶到医院前，与在医院值守的栾景做了交接。带人沿山间小路返回，忽听前方有人高呼，待走近，发现是新戏水那群小儿。
领头的，什长见过，叫夏鱼。
什长听清了那群小儿高呼的内容。
“有，明明就有，我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都别吵，有没有，咱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可，那边为禇家林场，无故不可擅闯。”
“可是，可是……”
什长听着实在好奇，凑近问，“可是什么？”
孩子们像是才发现他，吓了一跳，只有夏鱼和一名半大小子神色自然的行礼。
什长问，“你们在聊什么呢？老远就听到了，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吗？”
夏鱼与郭嘉对视一眼，面露迟疑。
什长见状更好奇了，“怎么，难不成还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么？”
他是知道新戏水这帮小儿们时常满山寻可用之物的举动的，因此只认为在这里遇到是巧合。
夏鱼开口，“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不知这位叔叔有没有看到……”
“看到什么？”
“适才，有白星，拖着金色流光，坠入了那边的林子。”
什长一愣，“……白星？”
“是，”夏鱼指了指方向，“就在那边，因为与云朵混为一色，起初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什长顺着夏鱼指的方向张望，下了一夜的雪，只见雪地，不见什么白星。
“女君，”郭嘉适时开口，“正巧几位军爷当面……”
夏鱼做恍然大悟状，“对哦，”她走到什长身前，“这位英明神武的叔叔，如果您方便的话，可否与我们一道去看看？”
什长被一通简单直白的马屁砸的有些晕乎，“真有白星？”
“真有，亲眼所见。”
夏鱼率先肯定，几个孩子也立刻跟上，“没错没错，我也看到了，就是有的。”
“离这里不远，叔叔与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夏鱼凑近，抓住什长的手，晃了晃。她长的白净，语调又刻意捏成甜甜的形状，加上跟着她的小孩子们不管她干什么都要学上一学，什长立刻被孩子们淹没。
什长：……
郭嘉站出来维持秩序，“知足不辱，知止不殆①，不要使长辈为难。”
夏鱼吐吐舌头，又晃晃什长的手，不情不愿松开，“叔叔，就请叔叔们与我们一道去看看吧，真的有白星，拖着长长的金色尾巴，掉在那边。”
什长：……
他看看夏鱼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双眼，再看看身边一圈小儿眼巴巴的神色，回过头，又是自己手底下欠揍小子们努力憋笑的神情。
……
“……就去看一眼。”
的确不太远。
雪落一夜，地上积雪白净，明显无人涉足的区域内，突兀的出现一个圆。那个圆在雪地中分外明显，就仿佛，有什么存在，刻意圈定了这样一块地方，就等来人发觉一般。
什么样的存在能凌空在雪地里画出这样一个圆出来？
“……等等！”
什长制止了孩子们看到能够佐证自己的话的场面后兴奋想要靠近的好奇脚步，立在十几米开外，左右思索。
“你们两个，去，立刻去通知屯卫。”
夏鱼站在孩子们中间。
【生石灰遇水放热原理，反应式忘了】
【白星，对应石灰反应后留下的白圈，金色流光，对应泰山石底下贴金的那几个字】
【他都敢上贴金这种技术了，给打个金色流光的补丁，很合理，对吧】
戏水可以做这个出头鸟，递到手边的神迹，他们不想接也得接。但怎么接，如何接，却是由他们自己决定。
夏鱼悄悄对郭嘉点了点头。
小孩子们还有课业，天冷，不好在外多留。
天降祥瑞已经送到了官府手中，他们该撤了。
可直播还在继续。
代表直播结束的‘且听下回分解’没有出现，连线没有，直播结算依旧没有。
【统统，说起来，十二月十五，有星入东南山林】
【是哪本史书的记载呢？】
东汉军制，屯长（又称队率）辖50-100人，什长辖10人，伍长辖5人
①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出自《道德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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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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