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男子冷眼看着官府来人,一甩衣袖,“让他们搜。”
饿狼啃食名臣衣骨,剩下的丁点血肉埋进泥土,成了山野中不足为道的一地泥乱。
医院堪堪建起,州府立刻送来了第一批身染疫病的灾民。
于县狱中消失的老亭长,施施然出现在官府官兵撤走后的锦衣男子身旁。
是夜。
栾景在医院附近清点药物,戏志才与辛毗一道整理新戏水各项文书。夏鱼窝在自己小小的院子里,借着月色继续研究砖窑。
寻常的一天。
【光和元年,宋皇后因‘巫蛊’被废,于光和二年郁郁而终,后位因此空悬】
夏鱼忽的坐直。
【光和二年末,贵人何氏育子有功,灵帝立何氏为后,定光和三年初,正式册封】
夏鱼站了起来。
有乐声在脑内响起,耳熟。
【统?】
【开直播了?】
已是年末,马上就要翻过年去。天气越来越冷,几日前,还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有什么要发生了。
或者,有什么正在发生。
系统没有回答夏鱼的疑问,自顾自的继续说。
【光和二年,十二月十五,有星自东南落,坠入山林】
夏鱼:……
【……啊?】
她往东南方向看去。
十二月十五,就是今天。有星自东南落?
【流星?】
【陨石?】
【请宿主自行探索】
夏鱼:……
她身上穿着好几层衣服御寒,没点柴火,只手中抱着在火塘中捂热的石头,走两步,晃晃悠悠。
【你开直播就是为了播流星?】
夏鱼回忆一会儿。
【东汉末年有天降陨石的记录吗?】
【请宿主自行探索】
背景音乐是平缓的,夏鱼心里安稳了些。
总之直播必有事。
她走到院门前,拉开门,打算去行政院那里看看。辛毗是个十分勤劳的人,每每忙到深夜才睡,最近因为粮食问题……好吧总是粮食问题……睡的更晚。
过去看看,说不定呢。
夏鱼走在路上。
她住的地方是行政区域规划里划给工作人员们的宿舍,因为建筑材料短缺而修的潦草,住人没问题,就是保温不行隔热不行,哪哪都不行。
走了一会儿,看到行政院,那里正堂里正亮着灯火。
夏鱼摸了过去。
还没进门,脑内忽然一声炸响,夏鱼被这一声震的原定顿住。还没等问,戏水亭哨岗的方向响起了竹节敲击的脆响。
夏鱼立刻转身,往外跑去。
竹节敲击,一连五下,是防卫信号。
身后,正堂的门被拉开,夏鱼听到戏志才的声音。
“小鱼?”他追了过来,“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
夏鱼心底咯噔咯噔,脚步不停。她又蹿了些个头,奈何戏志才也在长,因此还是只到戏志才手肘高度。
“过去看看。”
一路上陆续有居民出门查看,有人看到夏鱼,还会开口询问。有青壮简单穿上衣服,随手拿了防身的东西一并跟了上来,等他们跑到哨岗,已然聚集了近二十人。
出入戏水亭的入口处每晚都会摆上拦路的路障,此时此刻,路障后面站了一排人,五个,都是今夜值夜的亭卫。
“尔等是何人,为何深夜到访?!”
“止步!”
“再敢上前,莫怪我等手下无情!”
夏鱼一路借过借过,从人人之间穿过,走到了路障边。打眼看去,是一伙看不出来历的人。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抱拳开口,“我等运送货物,不想途中遇到山匪,货物被劫,慌乱中又迷失方向,夜深天寒,想借贵宝地暂宿一夜,待明日天明就会离开。”
夏鱼看着说话的人,沉默。
亭卫们不敢擅自做主,纷纷看向夏鱼。
戏志才已来到夏鱼身边,正要开口,一旁响起一少年的声音。
“尔等说自己货物被劫,迷失方向?”
“正是。”
“敢问是什么货物,从哪里运来,又要运往何地?”
“运的香木,自南阳来,往雒阳去。”
“知道了。”
少年说着,转向夏鱼的方向,抬手做礼,“女君,他们在说谎。”
少年,正是郭嘉。
戏志才挑了下眉,见郭嘉看自己,冲对方颇为友好的点点头。
郭嘉点头回应。
因为郭嘉‘他们在说谎’的论断,现场气氛瞬间紧张。就在这时,辛毗赶到。辛毗之所以来的晚了些,是眼见夏鱼与戏志才已经赶过来,为防意外,专去亭卫歇息的宿舍里挖人去了。
新戏水不是第一次遭遇劫掠,水患后匪患也逐渐猖獗,州府一时腾不出人手剿灭,戏水被光顾过几次。好在山匪都是些灾民落草,散沙不成章法,多数时候劝一劝,悄悄收一些人进口袋,充盈一下戏水干瘪的户籍数量,少数不听劝的,打一架也能赢。
辛毗到场后明显察觉到有些不对。
这次不一样。
外面那一队人,各个精壮,不似灾民,他听到了对方领头人后半截话,知道他们自称押运货物的商队。
可郭嘉却说对面在说谎。
辛毗认识郭嘉,知道郭嘉出身,此子虽年幼,却熟读经略,想必不是无的放矢,定是对面言辞中露了破绽被郭嘉察觉。
辛毗心中有了计较,走到人前。
“诸位,戏水新建,恕无法招待外客。”
他果断给拒了。
对面领头人还要再争取,“不知当面是……”
“再下辛毗,添任戏水亭长一职。”
“原是亭长大人,”那人继续抱拳,“还请亭长大人开恩,我等实在是没有办法,山野间野兽盘桓,又有细雪,若就此露宿,只怕……”
辛毗看一眼戏志才,见戏志才微微摇头,再看夏鱼,只能看到夏鱼脑袋顶上的发旋。
他想了一下,“尔等可在此处燃火歇息,此处有亭卫值守,可保安全。”
对面领头人赶忙道谢,“多谢亭长大义。”
他说着,就要领着人上前。
“且慢,”辛毗出声,“我的意思是,这里,”他伸出手,对着路障外面划拉了一下,“戏水新建,恕不接待外客,但戏水之外,尔等可暂时用一用。”
领头人:……
就在这时,夏鱼忽然开口,“别装了,我认识你,你也记得我。”
领头人看向夏鱼。
夏鱼继续说,“当初就是你来劫的我家地窖。”
辛毗惊讶,戏志才皱眉。
有一只手,忽然从夏鱼斜后方伸出,将夏鱼拦到了自己身后。
是伍山。
伍山沉默的站在了夏鱼身前,他也是亭卫的一员,今晚并未当值,是刚刚跟着辛毗一道赶过来的。
事情已经明了。
劫别人家的地窖的,能是什么人?还说自己是护送货物的商队,笑话。
武器紧紧捏在手中,空气压抑,仿佛冲突就要发生。
领头人却在这时开口了。
“不让借宿就不让借宿,为何凭白诬人清白?”
他面上愤愤,嘴里呸了一声,对着身后招呼,“走了,人家宝地金贵,容不下我等凡夫俗子。”
说完,竟真的带人离开。
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亭卫们:?
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虽然剑术十分一般但依旧时常佩剑、手都放在腰间剑柄上的辛毗:?
只有夏鱼与戏志才,心中沉沉。
他们知道,这个人,是太平道那边的人,是与老亭长有关联的人。
他们知道,老亭长从县狱中消失,是吴易的手笔。此时这个人出现,代表了什么?他出现在这里,又代表了什么?
比起戏志才,夏鱼想的要更多些——这个人的出现,是否代表老亭长和那个所谓的‘有星入东南林有关’?
被亭卫们好心推搡到身后护着的郭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挤到了夏鱼侧后方,他看着夏鱼的侧脸,若有所思。
黑夜很快吞没了那些人离开的背影,夏鱼忽然开口,“有人知道他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吗?”
有人立刻回答,“回女君,是东面,那片林子里钻出来的,因他们不走行道,我记得很清楚。”
夏鱼戳出了地图,不等她细看,耳边响起戏志才的声音。
“是禇家林场的方向。”
夏鱼:……
挠脑壳。
禇家最近据说安分极了,不太可能主动跳出来搞事,除非是他们觉得,搞事的时机到了。
辛毗忽然出声,“来几个人,往医院方向去看看。”
有亭卫不解,“亭长,那边有州府官兵护卫,想必不会有问题?”
“还是小心一些,快去。”
夏鱼挠脑壳的手顿住了。
有星入东南山林。
这个星,是什么星?
东南,又是哪里的东南?
史书叙事会以什么记?
东南……
夏鱼点开地图。
东南,是雒阳的东南。
就在这时,脑内再次响起了系统的正太音。
【光和二年冬,廷尉刘郃奉命秘密入豫州,调查匪患】
夏鱼:?
匪患,和星入山林,有什么关系?
……
夏鱼往前,走到辛毗身边,“请亭长与小鱼几人入林间搜一搜。”
辛毗疑惑,“搜什么?”
夏鱼摇摇头,系统说的她又不能明说,“只是觉得那些人有些古怪,当初那人来劫地窖,明显不是什么商队护卫,如今再见,万一是为踩点……”
“戏水有医院在旁,就怕他们盯上的,不仅仅是戏水。”
辛毗思索一会儿,“搜一搜也好,但夜间危险,还是等天亮再去吧。”
夏鱼还是摇头,“在下雪,还不知道后半夜雪会不会越下越大,雪会掩盖痕迹,要搜得尽快。”
辛毗闻言,沉默。他有些犹豫,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让辛毗对夏鱼的作风有了一定了解。她说去搜一搜,就绝不会是让亭卫的人去。他并不赞同夏鱼将自己至于可能存在的危险之中的做法,但他也知道,就算出言让亭卫独自去搜,夏鱼也一定会跟上。
辛毗看向戏志才。
戏志才对辛毗点了点头。
辛毗终于松口,“多带些火把,带两队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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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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