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日行二十里，半个月后，抵达了沂水河畔，渡过沂水，便是青州的州界了。
青州是曹操的势力范围，也是曹操起家的地方。初平三年，曹操在此大破黄巾军，收降人口百余万，士卒三十万，号称青州军。
曹操自此威势大盛，实力可以与袁绍相抗衡，直至官渡之战时一统中原。
司马懿下令全军在河畔扎营，休整一晚，次日渡河入青州。
此间陆逊一直冒充费栈混在军中，起初司马懿以他新降，对他怀有戒心，但陆逊始终老实本分，没有丝毫逾矩之处，时日一长，司马懿就渐渐放下了戒备。
傍晚夕食时分，各营扎寨完毕，开始埋锅造饭，营中升起缕缕炊烟。司马懿风疾未愈，行走不便，便让王顾去领夕食。
王顾领饭回来，在中军帐前遇见了陆逊，他是来见司马懿的。此前两人也曾数度在军中相遇，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遇说话，因此只能装作互不相识。
今日的夕食除了饭菜，还有几只柑橘，王顾灵机一动，在与陆逊擦肩而过时，把橘子弄掉了。
陆逊俯身捡起柑橘递给她，趁机低声道：“今夜我在渡口等你。”
王顾不动声色：“多谢。”
陆逊微微点头：“姑娘不必客气。”继续走了。
司马懿正坐在营前等她回来，二人的举动被他尽收眼底，他为人多疑，问道：“费栈跟你说了什么？”
王顾道：“他让我小心一点。”司马懿便没再问。
北地的冬天昼短夜长，刚过夕食，天就黑了，到了入更时分，夜色越发凝重。此时，除了警戒的哨兵，各营的士兵都歇下了，营地里一片漆黑。
中军帐里，司马懿洗漱毕，只着中衣坐在榻上，膝上盖着毯子，手握一卷兵书闲看。
王顾拨旺了炉中的热炭，展开被衾，铺好床榻，对司马懿道：“将军，该睡了。”
司马懿“嗯”了一声，合起兵书，抬眸看向她，眼中有几分挑弄之意：“你打算何时改口唤我夫君？”
王顾道：“将军说笑了，我与将军并不是夫妻。”
司马懿道：“你从兄已经做主把你许给我了，怎么不是夫妻？”他放下书，柔声道：“你过来。”
王顾走到他身边，司马懿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腿上。王顾道：“将军的腿疾不要紧么？”
司马懿在她耳边吹着气：“那要看是谁坐在我腿上，若是别人，那就要紧，若是你，那就不要紧。”言罢，炽热的吻落在她的耳垂上，一路向下，在她的颈间留下细密的红痕。
王顾心里明白他要干什么，抬手掩住了自己的衣襟：“将军能不能让我先洗个澡？”
司马懿意犹未尽地放开她：“去吧，洗快些，别让我久等。”
来到浴帐，王顾吩咐值夜的帐兵生火烧水，又借口要洗澡，把他们都支走了。
待到帐外无人，王顾便溜出帐篷，摸黑向沂水河畔走去。
冬天的深夜，河边寒风凛冽，一轮圆月高悬于河上，清辉照彻河面。渡口边立着一人一马，已经在寒风中等待许久了，王顾跑过去，扑进了熟悉的怀抱中。
陆逊问她：“你是怎么出来的？”
王顾道：“我骗司马懿要洗澡，从浴房偷偷溜了出来，司马懿此刻还在等我。”
陆逊道：“恐怕他很快就会察觉，咱们得赶紧走。”
王顾见他身边只带了一骑，问道：“我的马呢？”
陆逊道：“你骑术不精，我带着你骑。”
王顾上了马，陆逊随后翻身上马，护在她的身后，策马狂奔起来。
寒风扑面而来，刮得人睁不开眼，周遭的一切飞速后退，唯有一轮明月如影随形。
司马懿派出的兵马很快就追了上来，身后人声鼎沸，火把通明，箭矢乱飞，有几支箭险险地擦着马身飞过。陆逊见追兵紧跟不舍，猛然调转马头，向河里驰去。
骏马冲入水中，逆着流/水向江河深处跋涉，冰冷刺骨的河水没过王顾的小腿，又漫上她的腰际。
追兵都是北地人，绝大多数不识水性，都驻马在岸上不敢下河追击。陆逊一抖缰绳，喝道：“驾！”催马向河道更深处前进。
河水逐渐淹没了马的脖颈，骏马怕呛水，不肯再往深处走了。
陆逊松开缰绳，抱着王顾从马背上下来，放骏马离开。
岸上的追兵越聚越多，有人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拉弓向河上射箭。
陆逊对王顾道：“他们放箭了，浮在水面上必会中箭，你憋口气，我带你潜到江对岸去。”
王顾有些害怕：“我水性不好。”
陆逊道：“别怕，我是江南人，我会水。”
说话间，一波箭雨射到，王顾没时间犹豫，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水中。
冰冷的河水没过头顶，刺耳的嘈杂声立刻被水隔绝，像响在另一重世界。
水下一片浑浊，周遭杂草丛生，箭矢射入水中，射速便慢了下来，又被水草缠住，无法造成伤害。
陆逊的水性很好，在水下如游鱼一般灵活，有他带着，王顾不必费力划水便能游得飞快。
但王顾毕竟是北方人，不如长在水乡的陆逊气量大，没多久就憋不住气了，她松开陆逊的手，想浮到水面上换气。
此时他们还在射程范围之内，陆逊在水中朝她摆手，示意她坚持一下，不要上浮。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王顾难受极了，哪还顾得上危险，执意要浮出水面透气。
陆逊一把抱住她的腰，把她拉回水下，在那一瞬间，一支箭猛地扎入水中，若是陆逊再慢一点，王顾就会被箭射中。
陆逊抱着她加快朝前游去，王顾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看见的是无数支射入水中的箭，以及被河水漾得粉碎的璀璨月影。
片刻后，沂水对岸，陆逊静悄悄地浮出水面，抱着王顾上了岸。
王顾已经失去了意识，陆逊探探她的鼻息，在她的腹部按了几下，又捏住她的鼻子，嘴对嘴地过了几口气给她，王顾醒了过来。
她咳嗽着坐起来，陆逊柔声道：“别怕，没事了。”抬手拨开她脸上的湿发。方才给她过气时柔软的触感还留在唇上，他忍不住再次吻了上去。
王顾没有躲闪，她启开唇，放他进来。
唇舌交缠。
良久，两人才分开。王顾问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她始终忘不了司马懿的质问：“你以为陆逊喜欢的不是你的相貌么？”
“我的长相么？”
陆逊点头。
王顾的心沉了下去。
“还有你的机灵、勇敢和叛逆。”陆逊道：“以及在海昌相遇以来，你我之间共同的经历。”
“是这些造就了今日的你，缺一不可。”
王顾微微笑了。
在他们身后，一轮圆月正升至中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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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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