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被对岸的追兵发现，王顾和陆逊不敢生火取暖，只能拧干衣裳，沿着滩涂摸黑前行。天快亮时，他们找到了带兵在河上接应的诸葛瑾，上了船，才彻底摆脱了北方的骑兵。
王顾夜里受了风寒，当天便发起了高烧，卧床不起。她服下军医给的成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再醒来时，只觉浑身酸痛，想来是烧还未退。王顾倒也不太在意，在系统里用签到的积分换了一颗退烧药吃。
这时正值深夜，船舱里静悄悄的，摇曳的灯影倒映在床帐上。王顾掀开帐幕，见陆逊合衣侧睡在榻边的地下，为自己守夜。他身上没盖被子，倒是自己的身上捂着两床被子。
舱外寒风呼啸，滴水成冰，舱里虽有炭盆，但却没比外头暖和到哪去。
王顾怕陆逊冻出病来，推醒了他，道：“夜里太冷了，你上来睡吧。”让出一半的床榻给他，又把身上的被子分给他一条。
陆逊上榻重新躺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角，已经不那么烫了。他忍不住问：“你到底是怎么落到司马懿手里的？”分明是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王顾道：“司马懿认得我叔叔王雄，借住在我家。”又把从兄王浑想让她和北方士族联姻，做主把她许给司马懿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你从兄替你选的夫婿是他。”陆逊叹了口气，枕着手臂，仰面望着帐顶：“这样说来，你我都是逃婚出来的，也算同病相怜了。”
王顾侧身看着他：“听诸葛瑾说你和家族闹翻了，那咱们回去后还能住在你家么？”
陆逊摇头：“我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因为费栈的事，我如今在丹杨驻军，你先随我去丹杨吧。”
说了会儿话，王顾的药劲儿上来，有点困了，便背过身去睡了。陆逊却睡不着，这是他头一次与她同榻。
帐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这是独属于女子的气息。陆逊有些心神不定，他忍不住侧过身，从背后打量着她。
她已经睡熟了，气息轻缓，被衾掩至肩头，露出小半截嫩藕似的玉臂，浓密的青丝铺在枕上，像蜿蜒流淌的清溪。她的耳畔有一处红痕，衬着其白如雪的肌肤，异常扎眼。
陆逊皱起眉，伸手轻轻拨开她的头发，只见点点红痕一路蔓延至颈间，直至没入衣领深处。
陆逊虽然没有经验，却也明白那是什么，思来想去，只会是司马懿干的。
他默默掏出心中的账本，郑重地记下了一笔仇。——司马懿，以后最好不要让我再遇见你。
战船顺水南下，日行百里，几天之后，到达了丹杨郡。
丹杨郡在吴郡以西，因为要训练水兵，陆逊把全军的营地驻扎在巢湖附近。
这一日，王顾正呆在自己的帐中，陆逊掀帐走了进来，他今日没穿铠盔甲，穿了一身便衣，对王顾道：“我今天要进城办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城里逛逛？”
军营驻扎在远离城镇的巢湖湖畔，这里除了首尾相连的军帐就是一望无际的水田。这段日子，王顾着实憋闷坏了，她连忙点头，也换了身便衣，因着天寒风大，就没骑马，和陆逊同乘一辆车。
离驻地最近的县城是舒城。马车进城后，陆逊先在太守府衙门口下了车，见了当地太守，与他商定了今冬赋税的分成，然后便带王顾去了城中的集市。
集市在舒城城南，热闹非凡，有百戏班子在此搭台卖艺，走单索，耍火丸，引来成群的孩童在此围观，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王顾和陆逊只好下车步行，整条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取暖的柴禾、木炭，裁衣的葛布、麻布，桑稻米谷、时令蔬菜。因舒城地近巢湖，集市上卖得最多的是刚从湖里捞上来的活鱼。
陆逊喜欢吃鱼，在家时几乎顿顿都要吃，便从摊子上挑了几尾鲜活肥嫩的鲢鱼，用一根麻绳穿过鱼鳃，拎在手里，对王顾道：“今晚回去我给你做鱼羹吃。”
王顾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街上为何这么热闹？”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灯，小孩子穿着新衣裳，一派年节气氛。
陆逊道：“快要到冬节了。”
冬节即是冬至，在三国时代，冬至是一年当中最盛大的节日，相当于后世的春节。在这一天，宫里要宴饮、祭祀、跳神，以求来年国运昌隆，风调雨顺。在民间，人们要换上新衣去宗祠祭拜，以祈求家族繁盛，香火延绵。
路过一家珠花铺，陆逊停住了脚步：“阿顾，咱们进去给你买几朵珠花吧，我记得你的珠花遗失了。”王顾的珠花的确丢了，被司马懿拿去打赌，然后就找不到了。她平时不常打扮，就没在意，倒是陆逊心细如发，一直帮她记着。
走进首饰铺，柜台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女子发饰，金簪钗、玉步摇、假花压鬓，还有男子的发冠、带钩、玉佩。
王顾挑来选去，看中了一对珠花压鬓，珠花是用珍珠攒成的，每颗珍珠大小相同，色泽各异，有象牙白、荷叶青、樱花粉、海棠紫、玄铁黑，五色交辉，美轮美奂。
店家恭维道：“姑娘的眼光真好，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这对珠花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所用的珍珠都产自巢湖蚌。为了集齐这几种颜色，巢湖附近的采珠人费了好大周折，才制成两对珠花。其中一对已经被城中周家的公子买回去送他家夫人了。还剩一对，就是姑娘手里的这对。”
王顾问了价钱，店家比了个数，王顾差点嚷起来，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陆逊却面无异色，从腰间取下荷囊，放在柜台上，露出其中的一串五铢钱和几块碎金子：“请老板自取吧。”
店家从荷包里拿出两块碎金子，称了称：“这些足够了。”
陆逊接过珠花，帮王顾别在了鬓边，含笑欣赏了一下，牵起她的手：“走吧。”
食时时分，两人坐在街边的食肆里吃午饭，每人一碗粟米饭，半条蒸鲈鱼，一碗姜丝蛤蜊汤，一道凉拌海藻。
吃完饭，已经是午后了，初冬时节，天黑得早，这会儿日头已见黯了。集市上摆摊的商贩都想早点收摊回家，货物一律减价贱卖，引来无数人上前争买，集市上反而比午上时更挤了。
王顾刚进城时就注意到，城南的街市尽头，有一座宅邸门楣高阔、气势恢宏，引人瞩目，即便隔着蜿蜒高耸的白墙黑瓦，也能望见宅中的重台楼阁、碧瓦飞檐。宅邸的门口不时有平民百姓驻足兴叹。
王顾不免好奇，也来到宅邸门口，仰望着宽阔的门楣和巍峨的高墙，问陆逊：“这是谁家的房子，这么气派！”
陆逊道：“是周瑜的。周护军是舒城本地人，这是他家老宅。”
王顾道：“那周护军在家么？”
陆逊摇摇头：“护军如今在江夏驻兵，已经十几年都没回来过了。”他从腰间摸出一把黄铜钥匙，上前打开落了灰的府门，在一众平民艳羡的目光中进了门。
王顾愈发觉得惊讶：“你怎么会有周瑜家的钥匙？”
陆逊道：“周护军听说我在舒城附近驻兵，请我去他家小住，顺便派兵帮他修缮一下他家的老宅。我本想婉拒他的好意，但又不舍得让你跟着我在军营里吃苦，就答应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我白天会派工兵前来修缮，平时军中不忙的时候，我也会来陪你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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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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