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陆逊和王顾住进了周家的老宅。
宅邸虽大,但年久失修,难免有些破败。地板胀裂腐坏,轩窗剥落了油彩,正厅和卧房处处漏风漏雨,不能住人。
王顾挑来选去,选中了一间最靠近大门的小院,原本为客居,地方虽不大,但正厅、卧房皆有,且不漏雨,还有独立的厨房。
陆逊也搬了进来,住在她的隔壁房间,他同她约好了,只要两人一日不行昏礼,他就不会对她无礼。
晚上,陆逊拿着白天在集市上买的几条鲜鱼,亲自去厨下熬鱼羹。王顾也没闲着,想着今天是冬至,便从系统中兑换了半斤冷冻水饺和半斤糖心汤圆,分别用沸水煮熟,然后捞出来晾凉。
半个时辰后,陆逊端着一鼎热气腾腾的鱼粥进了屋,见饭几上放着两碗从未见过的东西,问道:“这些是什么?”
王顾道:“冬节的吃食。”说着,把装着汤圆的木碗递给陆逊:“你是南方人,你吃这个。”
陆逊奇道:“这是什么?”
“这叫汤圆。”王顾道:“冬至吃汤圆,寓意着团团圆圆。”
陆逊用调羹勺起一颗汤圆,汤圆莹白剔透、圆润可爱,入口软糯香滑,流心清甜。
王顾问他:“好吃么?”陆逊点点头,又指指饺子:“这又是什么?”
三国时还没有饺子,有的是汤饼——即把生面团切碎,下入羹汤中煮熟。汤饼算是面条的前身,但与饺子却相去甚远。
王顾夹起一只饺子放进陆逊的碗里:“这叫饺子,是我们北方人过冬节时吃的,你尝尝。”
陆逊咬了一口:“怎么是咸的?”又追问:“为何冬至的时候,南方人吃汤圆,你们北方人却吃饺子?”
王顾道:“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冻,经常有人被冻掉耳朵,饺子长得像耳朵,吃了热腾腾的饺子,就不会被冻掉耳朵啦!”
陆逊被她的歪理邪说逗笑了:“快尝尝我做的鱼羹吧。”用调羹盛了一碗鱼羹给王顾,又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鱼羹色泽纯白、质地浓稠,粥里有剥壳的稻米、去皮剔骨的白嫩鱼片、切碎的莼菜和肉碎、花菇。鲜甜可口,入口即化。
王顾一连吃了两大碗,直到陶罐快见底了,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碗筷。
陆逊叫人收拾了残羹,把自己的书桌抬进来,打算办公。
王顾抚着鼓鼓的肚子道:“你如今的驻地与周瑜的驻地相去不远,你就不打算去见见周瑜么?”
陆逊似乎没有这个打算:“我为何要见他?”
王顾恨他冥顽不灵:“周瑜是江东总兵,是你的顶头上司,别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你倒好,明明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却压根不在乎。”
陆逊淡淡道:“各地守将不可擅离职守,我只是照依军令行事罢了。”
王顾道:“那你何不给周瑜上疏一封,请他把你调到江夏去驻兵?”
陆逊见她口口声声提到周瑜,狐疑起来:“恐怕是你自己想见周瑜吧?记得在海昌的时候,你就向我打听过周瑜。”
他的记性倒是不错。王顾有些心虚:“周瑜是江东的大都督,英名在外,谁不想一睹他的风采?”
陆逊默然半晌,开口却是毫不相干的一句话:“周瑜如今都已经三十多岁了。”
王顾怔了怔,不解其意。陆逊继续道:“他早就结婚生子了,还纳了妾,而且不止一个。”
言下之意是说,且不说以周瑜的眼光瞧不瞧得上你,就算他能看上你,你也只能给人家周瑜做妾。
“而我就不同了。”陆逊一本正经地道:“陆氏族规规定,我族男子只能娶妻,不能纳妾,妻死才能续弦,违者逐出宗庙。”
王顾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周瑜没他年轻?没他专一是吧?但是,有没有可能她是想选周瑜当主公,而不是当老公呢?她之所以想见周瑜,也只是想看看周瑜的实力如何罢了。
由于这是系统自带的任务,真实的目的王顾没法明说,只能自己生闷气。
其实陆逊也有点生气,没有哪个男子能容忍心上人总是在自己面前提起另一个男人,哪怕那人是周瑜也不行。
但陆逊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平时军中的公务又多,他一忙起来就忘了。
但王顾对此却一直念念不忘。这日,陆逊从城外军营回来时,厨下的夕食还没备好,陆逊便来到王顾的屋里休息。
王顾把白天在街上买的点心拿出来给他吃,顺口问他:“军中的事近来如何了?”
陆逊洗了脸手,从盘中拿了一块糕点:“费栈死后,丹杨境内的山贼群龙无首,大部分都投降了,余下的不过是些散兵游勇罢了,经过围剿,也都束手就擒了。其中的老弱病残被安置在当地充当佃户了,精壮青年则收编入伍,随军征战。如今我麾下的兵力已比先前扩充了一倍不止。”
“那太好了。”王顾打心眼里替他高兴:“当此乱世,手里的兵越多就越有底气。”这话她刚认识陆逊的时候就提点过他,看来陆逊是听进去了。
“既然丹杨的叛乱已经平息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见周瑜了?”
陆逊摇摇头:“我已经就此事给主公上过疏了,他的意思是让我尽快带兵回吴藩镇,江夏郡有周瑜坐镇足够了。”
王顾道:“你是为了逃婚才从吴县跑到丹杨来的,若再回去,岂不又要被家里逼着与士族联姻了?”
陆逊沉默了。
“既然孙权不许你去见周瑜。”王顾眼珠一转:“那你就给周瑜写封信,请他调你过去。于公,周瑜是孙策临终前钦定的顾命大臣,于私,他是孙权的义兄,他的话孙权不敢不听。”
陆逊道:“话是这么说,但我与周瑜私下并无往来,如果贸然给他写信,恐怕于礼不合。”
王顾不以为意:“就算你跟他不熟,但你们同在朝中为官,互相之间总听说过吧?你若实在拉不下脸来给他写信,就拜托顾长史帮你跟他打声招呼就是,顾雍不是你家亲戚么?”
陆逊仍然摇头,仿佛给周瑜写信是比打仗还难的一件事。
自从王顾认识陆逊以来,他几乎事事都顺着她,很少有如此不听话的时候,然而王顾并不生气,只是觉得他与周瑜之间,仿佛有着不为外人道的秘辛。
这天半夜,王顾起床更衣,经过前廊时,见陆逊很晚了还没睡,正凭着案几静静地坐在廊外的檐下出神。
夜风轻凉,气朗天清,一轮弦月勾在中天,照得庭院里通明澄澈。卵石围就的四方池塘里鱼瘦虾少,探出院墙的芭蕉叶底夜鹭清啼。夜深露重,露水沾湿了陆逊单薄的寝衣,他却全然不觉。
王顾悄悄地走到他身后,见他面前铺开的纸上写着“护军亲启”和“逊敬上”两行行楷,中间的内容却是空白的,仿佛他已经酝酿了很久,却始终无法落笔。
王顾越发觉得,他与周瑜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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