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不妨先问问你身后这位,夜黑风高的同我家阿絮拉拉扯扯有什么企图?是欲行不轨还是见色起意啊?”
“在下倒想先问问二位,夜黑风高的同我家前辈大打出手又是什么道理?是以多欺少还是恃强凌弱啊?”
“牙尖嘴利的臭小子,原是同这小白脸一路货色。”
“你叫我家前辈什么?小白脸?”
“他也不找面镜子照照,不是小白脸是什么?”
“该照镜子的应当是阁下吧,看上去人模人样,却生了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同他费什么话,起开。”叶白衣飞身而起,直冲周子舒而去,“你的朋友有病,我要替他看看。”
温客行一瞪眼,“你才有病!”
说话间二人已缠斗在一处,温客行杂学诸家,天赋异禀,自认武功虽不是天下第一,但行走江湖至今也未逢敌手,几番来回却被叶白衣抵住脉门,“逞能的臭小子,你已是强弩之末,十招之内我必取你性命。”
温客行手上给人拿住,嘴头上还不甘示弱的呛回去,“嘴贱的小白脸,你已是末日黄花,十年之内我必取你性命!”
“行了老温别打了,”眼见叶温二人僵持不下,周子舒太阳穴突突的跳,急忙上前扯开温客行,“误会一场,这位叶先生不过想替我看看旧伤,并无恶意,看着这天要下雨了,就此散了吧。”言毕朝叶白衣拱了拱手,“仁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生死有命,就不劳烦阁下了。”
叶白衣还未答话,叶初阳先急了,“哪儿有你这样不识好歹的人,我家白衣——”
对面的少年突然刹住话头,从头到脚不住地打量他。周子舒被这目光扫得有些不适,轻咳一声,“这位小兄弟可还有什么话说吗?”
叶初阳皱眉片刻,似是不确信的问他,“你是那个......周首领?”
周子舒暗道糟糕,莫不是天窗旧日仇家寻上门来了,便不动声色按住腰间剑柄道,“在下确实姓周,敢问阁下是?”
叶初阳突然变了脸色,冷笑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你怎么如今变成这样一幅病痨鬼的模样,看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所言不错啊。”说话间出手如电,竟直直冲周子舒袭去。
温客行见状振袖而起,岂料这少年身法诡谲难明,见他出手,蓦地横行错步贴着他手臂堪堪擦过,眼睛眨也不眨向周子舒腰间探去。周子舒已然心惊,方才这少年所使的身法,竟有五六分四季山庄流云九宫步的影子。温客行扑了个空,只听得铮然一声清响,转头便见周子舒腰间贴身所藏的软剑竟然被这少年近身拔出,剑气震荡直劈周子舒面门而去!温客行大惊,忙提腰后撤把住周子舒右臂意图闪躲,却原来被人虚晃一枪,剑尖自二人脸颊旁掠过,少年再不看他们一眼,携着剑竟如来时那般飘然而去了。
周子舒惊怒交加,从四季山庄到天窗,他何曾有过这样措手不及的时候,“你是何人,抢我佩剑作甚!又从何处偷学的流云九宫步?”
少年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劳什子云宫步谁稀罕,你们自家蛇鼠一窝,反倒贼喊捉贼,真真有趣。”
说话间已飞身至叶白衣身前,献宝似的将软剑双手奉上,“白衣,我帮你把剑拿回来啦!”
叶白衣被对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正自目瞪口呆,便被突然凑近的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你干嘛呢?”
叶初阳眼神一黯,复又向前一步笑道,“我把你自己的剑拿回来了,往后你不用再背着那个笨重的大家伙了!”
那样笨重的龙背,怎么配得上纤巧灵动的叶白衣呢?方才白衣同那两人出手,一定也是想要回这把剑的吧!
叶初阳眼神亮晶晶,“你高不高兴呀?”
“白衣剑?”叶白衣低头,伸手一寸一寸拂过剑身,“原来你师父把白衣剑传给你了啊!”
周子舒蹑足提气,蓄势待发正欲上前夺剑,听到这句话停下步子,片刻之后恍然道,“莫非白衣剑的剑铭,便是阁下的名字?”
叶白衣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目光移至剑身渐渐变得柔和,“一别江湖岁月晚,似是故人来,又非故人来,如今这江湖,真的是你们年轻人的喽。”
一旁的少年却甚是不耐烦,“白衣同他们费什么口舌,”他没好气地瞪了周子舒一眼,“你既然知道这是我家的东西,便识相些,早早物归原主,免得再落个犯盗窃案的恶名。”
周子舒拱手道,“恕晚辈眼拙,先前无礼,还望前辈见谅。只是前辈身边这位小友似乎对在下有些误会,这白衣剑乃家师亲传,并非来路不正之物。”
叶初阳噘嘴,“我叶家的东西都跑到你姓周的手里了,不是偷的,那便是抢的了?”
叶白衣哑然失笑,“这你倒是冤枉他了,这白衣剑,还是我送给他师父秦怀章的。剑在人在,如今剑还在,人却已经不在了。”
天边的雷声愈加紧凑,叶白衣仰头往往墨云翻滚的天空,走上前去将剑还给周子舒,“你的经脉即将枯死,至多只剩两年光景,你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治伤,若想通了,就来找我,我就住在你楼上。”最后这句话,他是冲着温客行说的。
有时劝不动一个人,最好就从他身边的人迂回。温客行虽然不像个好人,但他看起来,是真的很在乎秦怀章的徒弟的。
“小朋友,走了。”
“叶白衣,你站住。”
叶白衣回头,叶初阳一半身子埋没在暗影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怎么了?”
“那白衣剑,当真是你自愿送给秦怀章的?”
“......”
“不是他偷的,抢的,捡的,骗的?”
叶初阳慢慢走近,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眼底已然染上一层薄怒,“你的佩剑,就这么随随便便送人了?”
叶白衣略有些心虚的垂下目光。当年容炫死讯传来之际长青已然卧病在床,他瞒了消息偷偷下山想要去寻容炫的尸身,为表谢意,将白衣剑赠与了传讯的秦怀章。那时他心灰意冷,总觉得这段孽债像是上天因他长生不老而施下的惩戒一般,心里气苦不已,赌气存着事了之后,再不想与容家父子有任何瓜葛的曲折心思。可人心的牵绊哪儿能说断就断呢,如今时过境迁,容家三口俱已身故,他还不是为查清容炫身死的真相,认命地带了龙背下山。
能让人摆脱时加了“蓄意”二字的,往往是最深重的。
叶白衣被触中心事,略略觉得尴尬,偏这其中的缘由又不可同人细说。尤其是叶初阳还一副始乱终弃看负心汉的表情盯得他心里发虚,不由得大声嚷道,“不就是一把剑而已,我自己的东西,送人也好,扔了烧了也好,轮得到你来置喙么,你算我什么人啊?”
“扔了?烧了?砸了?”叶初阳轻笑一声,眼底带着他看不懂的汹涌朝他步步逼近,“叶白衣,你是不是只有对容长青的东西才那么上心,帮着人家养儿子帮着人家收拾烂摊子,别的就入不了你的眼,想送人就送人,想扔就扔,想丢就丢是吧?”
“叶初阳!”
叶初阳垂眸望着指向自己的龙背,“说几句容长青的不是你就不愿意了?人都埋地下凉透了,你还带着人家的剑下山替人收拾烂摊子,叶大侠,我是该赞您一声情深似海呢,还是该夸您一句郎情妾意呢?不对,人家妻儿在侧乐叙天伦,你要做妾,人家也未必肯。”
“够了!”叶初阳的话如淬毒的银针,直刺得叶白衣痛彻心扉,那些早被他刻意忘却的记忆又一次被人连皮带骨扒开细细检视,疼得他单站着都觉得吃力。叶白衣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这个带着旧日的美好回忆一路尾随闯进他生活里的人,晨光微熹时早起徒步十几里为他买回第一笼梅花糕的人,他前思后想了许多天最终决定坦诚相待的人,就这样冷冷地站在他面前,言语如刀,字字诛心。
叶白衣握着龙背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龙背似乎感受到了持剑人心境不稳,呜咽着发出一阵阵轻鸣,良久,叶白衣闭了闭眼,颓然收势道,“你走吧。”
刹那间电光一闪,风雷大作,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两人身上顿时便湿透了。
叶白衣拄着龙背,低头安静地站在雨地里,任由雨水打湿眼睫,汇成一股一股细小的水流顺着黑发白衣蜿蜒而下。叶初阳叹了口气,走上前将人拢进怀里,见叶白衣一动不动连挣扎都未曾挣扎,情知是话说重了,不由懊悔起自己刚刚气急了,竟口不择言说出那许多不着四六的混账话来。
他知道容长青是叶白衣的一块心病,只是这些日子,他看叶白衣遍访人间风味,处处行医问诊忙得脚不沾地,便蠢得当他早已放下了这段陈年旧事。
却未曾想到,原来叶白衣,才是那个若无其事的病人。
叶白衣在叶初阳怀中抬眼,茫然地看着他半晌,突然淡淡地笑了一下,轻声道,“笑话都看完了,你还不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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