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面泛着薄金色的光。林屿从水底破出,第一口呼吸到空气时,胸口那枚“形态记忆”光粒仍在隐隐发烫。
他躺在潜水艇的小甲板上,气喘间抬头看见天空的云被海风撕成碎片。
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
陆地的空气,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干净了。
风里带着微弱的金属味,还有远处看不见来源的低沉嗡鸣,像巨大的机器在海天交界处运转。
他知道那是什么。
蓝脉计划的主机群。
它们正在工作。正在改变海洋。
林屿驾驶着小型潜艇回到研究站。
海洋研究站白色的建筑安静地立在海边,像一座干净而无害的医学实验室。
然而,当林屿跨过金属廊桥时,胸口的光粒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不自然的声音。)
瑟菲娅的耳语,在他脑海深处像回响般浮现。
林屿停住。
研究站的风声中,夹着一种低频震动——通常只有海洋生物才会注意到的那种。
他忍不住皱眉:
这是……磁场干扰?
为什么一个普通研究站会出现这种东西?
他推开大门,迎面就是过强的空调风和实验室消毒水的气味。
“林屿,你终于回来了!”
是研究员梅森,一个热情过头的中年男人。
林屿戴着湿气的面罩,表情有些僵硬:“我只是例行潜水,怎么了?”
梅森推了推眼镜:“你不知道吗?蓝脉总部的人今天刚来过。他们说我们研究站接下来要参与一个更大规模的整体监测系统。”
林屿心脏一紧:
“监测……系统?”
“对,新的海洋参数链路。听说很先进。”
梅森兴奋得像孩子,“他们会在这里安装一些新设备,帮助我们实时读取潮汐能量和深海流动参数!”
林屿愣住了。
那些关键词,全都对应瑟菲娅说的“海洋正在被重写的证据”。
他面色极轻微地变了变。
“梅森,那些设备是谁安装的?”
“蓝脉的工程师,刚走不久。”
林屿没有说话,走向自己的设备柜。他需要确认自己的潜水记录还在不在,需要确认他携带回来的海底数据没有被动过。
但刚打开柜门,他就愣住了。
他的潜水电脑……被换掉了。
林屿立即拔出备用终端读取设备,却发现潜水电脑里的深度记录、温度曲线、海流变化全部被重写——
不,只是“替换”成了正常值。
完全看不出海底真正发生的异变。
他心里一沉:
蓝脉的人趁他不在,动了他的东西。
胸口的光粒再一次震动了一下,像在提醒他:
——危险已经到陆地了。
“林屿,你没事吧?”
梅森看到他脸色不对,担忧地走过来。
林屿轻轻合上柜门:“我没事,只是设备可能进水了,我再检查一下。”
“你最近情绪不太对啊。”
梅森拍了拍他的肩。
林屿勉强挤出一个笑:“没睡好。”
但心里掀起的,却是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蓝脉不是在“重构海洋”,他们也在监视一切接近真相的人。
包括研究人员。
包括他。
回到宿舍,林屿关上门,窗帘拉紧,手机关机。他坐在床边,深吸了一口气。
胸口的光粒忽然亮起一丝淡蓝色。
像是回应他的恐惧,也像是为他指路。
林屿低声问:
“瑟菲娅……你能听到吗?”
没有声音。
但光粒发出一阵短促的脉冲。
林屿愣了两秒,旋即明白了——
这是讯号。
他迅速打开笔记本电脑,把光粒贴近感应器。屏幕瞬间跳出一串奇怪的符号。
像是来自深海的语言。
但下一秒,系统自动解析:
【海流神经图·第一段】
林屿呼吸骤停。
这是瑟菲娅说的证据之一。
蓝脉计划正对海洋最底层的结构——潮序,进行强制性改写。
如果把这一段公诸于世……蓝脉计划绝对无法继续。
但风险,是他可能立刻被盯上。
他闭上眼,握紧拳头。
鲸母的预言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倒数已经开始。
林屿睁开眼:
“那就从今天开始阻止它。”
就在他准备把数据转存到加密装置时——
外面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两个人。
步伐很重,不像研究站的人。
林屿迅速把光粒收进衣领里,电脑合上。
门外传来敲门声。
“林屿研究员,我们是蓝脉工程组,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林屿喉咙一紧。
光粒在衣领里“嘀”地震了一下——像预警。
他知道。
真正的危险……已经来了。
敲门声沉稳而耐心,听不出情绪。
林屿站在门边,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他知道不能让他们进来——至少现在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语气,让声音尽量平常:
“请等一下,我刚洗完澡。”
门外停顿了一瞬。
随后,一个听不出年纪的男人低声回应:
“没关系,我们等你。”
语气毫无催促,却让林屿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
这些人……不是普通工程人员。
他迅速扫视房间——
电脑锁上、光粒贴近胸口、窗户反锁、没有任何痕迹暴露。
但心跳仍然狠狠敲着胸口。
必须离开。现在。
他轻轻走向窗边,掀开一角帘布。外头就是靠海的消防外梯,可下到一楼杂物区,再绕出研究站。
这是唯一的出口。
林屿屏住呼吸,听见门外传来第二个人的声音:
“林屿研究员,我们只需要几分钟的对话。
关于你的潜水记录。”
林屿的血液骤然冰凉。
他们果然知道。
窗外的海风掠过脸颊,带着潮湿的咸意。
他不再犹豫,一脚踏上外梯——
就在这一瞬间,门外响起一声“咔”的金属声,是门把被尝试拧动的声音。
林屿咬牙,飞快沿着梯子往下滑。
落到一楼后方,他压着身子穿过杂物区。空气里混着油料味和潮湿的金属锈气。
他的影子贴在墙边,保持着几乎潜水时的呼吸方式。
胸口光粒突然轻轻震动。
一道生物光纹在他的皮肤下闪了一瞬,像瑟菲娅的提醒:
——危险仍在靠近。
他抬头。
海风从前方的走廊吹来,带着微弱的振动声。那不是风声,而是脚步声被建筑反射的回响。
他们下楼了。
林屿迅速贴着阴影移动,穿过后院,来到研究站面向海面的平台。
平台下是一片礁石,但在潮水涨时,下面连着一个通向海上的小通道,用来放电动救援艇。
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离开研究站。
但离开之后呢?
证据不完整。
蓝脉的人已经怀疑他。
一旦暴露,他甚至无法再踏入海洋研究界。
林屿深吸一口海风:
不能逃远,必须反击。
他跳下平台,落在潮水已经浸湿的木板上,溅起的水花很快被海浪吞没。
远处,两个男人已经走到走廊尽头。
研究站外的探照灯被点亮。
墙上海风的影子剧烈晃动。
林屿弯着腰穿过狭窄的船坞桥洞。他听见其中一个人低声说话,那语调带着某种精确与冷静:
“目标离开房间了。
检测到不稳定磁波从后区传出。”
另一个应声:
“他身上可能带着我们需要的东西。”
林屿心脏狠狠撞了一下。
身上——光粒。
他忽然意识到:
他们不只是怀疑他浏览了某些数据,而是在找瑟菲娅给他的那串“海流神经图”。
这不是一般工程组能接触的信息。
蓝脉计划……比表面看到的更加庞大、更加黑暗。
他踩着湿滑的木板,弓着背,滑入一个沉重的灰色金属箱后。
探照灯刚刚扫过这一片区域。
风声里夹着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近。
胸口光粒轻轻脉动,一下、一下。
像在告诉他:
此刻海洋也在紧盯着人类的选择。
林屿闭上眼,快速思考。
正面逃跑——一定会被追上。
躲藏——撑不了太久。
报警——蓝脉可能已经控制研究站的通讯。
那么唯一可行的,是——
利用海洋。
下方就是海。
而瑟菲娅曾说过:
“形态记忆会在需要时回应你。
你不是一个人。”
林屿睁开眼,轻轻把光粒贴近胸口。
光粒像感应到他的决心,突然亮了一下。
周围的潮水瞬间产生极轻微的逆向流动——
这是海洋在回应他。
林屿深吸一口气。
“好……那我就赌一把。”
他从金属箱后冲出,脚步像在海风里划破空气。
追踪者立即发现了他。
“目标在船坞区!拦住他!”
他们朝他冲来。
林屿没有回头,他像一条突破水流的鱼一样,跃上外缘栏杆——
跳入黑色的海里。
冰冷的海水瞬间包住他。
但不是深海的冰冷,而是像无数细微的触须轻轻推着他往前滑动的方向。
胸口光粒亮成了一小团灯火。
潮水在他四周旋转,形成一道微弱却足以推动他的漩涡,像是在给他开一条走廊。
他听见海流的声音:
——潮之使者。
——向前。
水面上,两束探照灯疯狂扫过。
有人大喊:
“他潜下去了!快把信号干扰器打开!”
但海水忽然卷起一阵逆流,强行削弱了干扰波的扩散。
像海洋在为他遮挡。
林屿心里第一次产生一种震撼的意识:
从这一刻开始,他不是一个普通人类。
他是海洋的发声者。
他在黑暗的潮流中滑行。
哪怕前方未知,危险未散。
但他知道:
他正踏入一场更大的战斗。
而他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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