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托着林屿一路向外推进。海夜漆黑、深沉,却比陆地更安全。
海水并没有把他推回大堡礁,而是将他送向近海的一个方向。
林屿知道,那不是自然的洋流——
是海洋在带他走。
当他终于浮出水面时,远处的灯火连成一道模糊的线。
那是琼斯港。
城市、码头、灯塔……一个庞大又嘈杂的人类世界。
胸口的光粒亮成了一点淡蓝光。
好像在告诉他:
下一段旅程,从城市开始。
凌晨的港口边有着湿滑的油渍和刺鼻的船汽味。林屿躲在阴影里,看着巡逻车从不远处驶过。
他浑身湿透,随手抓起地上的一件工地反光衣披上。
看似普通,但足以让他融入码头工人的夜班队伍。
当他穿过货柜区时,他的手机悄悄震动。
——他刚刚关机离开研究站,现在竟有两条消息。
都是来自研究站的紧急系统:
【研究员林屿,于凌晨 04:12 离岗,未登记去向。】
【蓝脉计划工程组要求与你进行“例行安全问询”。请尽快回站。】
林屿握紧手机。
蓝脉已经开始找他。
他必须先找到安全的人,安全的地方。
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黎音。
同样是研究员,同时也是他研究生时代最信任、最聪明的搭档。
比他更了解海洋,更了解科学,也更……勇敢。
他拨通了她的电话。
嘟——嘟——
接通。
对面是一声困倦的呼吸。
“……林屿?你怎么凌晨打电话?”
“音,我需要见你。”
林屿的声音压得很低。
“现在就要见你,是紧急情况。麻烦到港区南仓库,我在那里等你。”
对面沉默了两秒。
“你听起来像在逃命。”
林屿苦笑:“差不多吧。”
“好。我二十分钟到。”
黎音声音瞬间变得干脆利落。
“别让自己被抓住。”
“我尽量。”
电话挂断。
林屿靠在冷硬的集装箱旁,深吸一口空气。
胸口的光粒微微亮着。
他知道——接下来的部分,他必须依靠自己。
二十分钟后,一辆电动摩托划破安静的港区。
黎音穿着深灰外套,头发扎起,眼睛明亮而冷静。
看到林屿那一刻,她的眉毛一下皱紧:
“你真的在逃命。”
林屿勉强笑了笑:“对。”
黎音走近,一眼就注意到他胸口发光的东西。
“你身上有……不是人类的技术。”
她压低声音,“林屿,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林屿看着她,心口有一瞬间的松动。
她是他可以信任的人。是必须信任的人。
“音,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千万不能慌。”
“你试试。”
“海洋……正在被人为改写。”
林屿直视她,“蓝脉计划不只是监测海洋,他们在干预潮序——海洋的底层秩序。”
黎音怔住,脸色由惊讶变成极深的疑惑。
“潮序……这不是理论概念吗?你有证据?”
林屿低声:
“有。”
他拿出笔记本,把光粒贴在感应器上。
电脑屏幕亮起淡淡的生物光。
画面浮现出一段海流神经图。
复杂、精准、绝不可能是人造的。
黎音看着那图像时,瞳孔瞬间放大、缩小。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三秒后,她吐出一句话:
“——林屿,这不是数据。
这是生命。”
林屿点头:
“是珊瑚族的海流记忆。我亲眼见到她们。”
黎音的脸苍白了一瞬:
“你见到……海底智慧体?!”
林屿:“是。”
黎音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住震惊:“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林屿看着她,声音低而坚定:
“我要把整个蓝脉计划的真相挖出来。”
“我需要你。”
黎音没有拒绝。
而是摘下眼镜,用极少见的冷峻语气说: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两人快速离开港区,搭上黎音的摩托,驶入清晨尚未苏醒的城市。
摩托在空旷的马路上飞驰。
就在穿过一段高架桥时,黎音突然拉了一下刹车。
林屿差点前倾:“怎么了?”
黎音指向后视镜,声音紧绷:
“我们被跟踪了。”
林屿心脏猛地一缩。
镜子里,一辆黑色无标志的电动车远远跟着。
没有车牌。
没有声音。
行驶得像影子一样。
黎音沉声道:
“蓝脉的人……比我们想象的还快。”
林屿握紧手柄:
“音,你认识什么安全的地方吗?”
黎音冷冷地笑了一下:
“当然。”
她扭动油门,摩托像一道破风的线斩开清晨空气。
身后那辆黑色电车也加速跟上。
黎音压低头,轻声说出一句让林屿心跳骤停的话:
“我们现在要去一个蓝脉绝对不希望我们抵达的地方——”
“——海洋数据母库。”**
阿塔拉在光陷裂隙中不断下坠——
不是身体的下坠,而是意识被剥离、拉伸、分裂,好像每一根神经都被拽进不同的潮流里。
她听见海啸的吼叫,
听见珊瑚碎裂的脆响,
听见无数生命在窒息与挣扎间发出的微弱求救。
这些声音像刀子一样划过她的心脏。
皮皮本来紧抓着她的尾鳍,却在裂隙扭转时被甩飞出去。
这片无重力的深渊让声音都变得像被压扁的回音。
“阿塔拉——!!!”
那呼喊在虚空中被撕成碎片。
阿塔拉想伸手,却触摸不到任何方向。
她只能任由意识随着潮流奔涌,被推入一片闪烁着古蓝色的光幕中。
光幕中,是过去的潮纪。
她看见一片无比繁盛的珊瑚海原。
不像现在的大堡礁,而是更加巨大、更加明亮的世界:
珊瑚群像山脉一样巍峨,潮能在其顶端流动,构成一座又一座发光的“海塔”。
海塔之间,有着古潮族的身影——
他们与珊瑚交流,用潮纹引导温度、过滤毒素、抚育珊瑚精灵。
阿塔拉屏住呼吸。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然而繁华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秒——
天穹裂开,海温暴涨,洋流逆转。
强光像吞噬世界的白焰一样席卷珊瑚山海。
万物开始褪色、崩塌、碎裂。
古潮族竭尽全力维护海塔,但潮脉被灼烧、断裂,一座座“海塔”如崩塌的城市倒下。
阿塔拉想尖叫:“不!!!”
但声音却化为无声的海泡。
因为她知道——
自己所看到的,就是古潮族灭亡的真相。
在文明崩落的最后瞬间,那位古族守护者出现了。
他竭力将残存的潮脉能量封入一个巨大的心核结构中——
那就是现在的珊瑚心潮核心。
而他自己,则被潮脉与天温灼烧得几乎只剩骨架。
阿塔拉浑身发抖。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白化之城看到他——
因为他从未真正死去。
他是第一潮脉的守墓者。
也是这个世界最孤独的存在。
画面中,他喃喃低语,带着悲痛又带着执念:
“若未来的继承者不能承受痛苦,这世界便无法重生。”
下一瞬,光幕崩碎成无数裂纹,化为锋利的碎潮光刃,冲向阿塔拉!
嗤——!
重要记忆被逼迫浮现:
·她童年第一次看到被污染的海域
·她被同伴指责“珊瑚变异者”时的羞耻
·她第一次听到潮纹在血肉**鸣的恐惧
·她因无法控制力量而毁掉一片幼珊瑚岛的噩梦
这些痛苦像潮水倒灌,把她往深渊拖。
阿塔拉终于明白——
这不是幻觉。
这是心潮试炼。
要获得第一条潮脉,她必须承受所有属于“继承者”的痛苦,并以自己的心做出回应。
阿塔拉的身体颤抖得像要碎掉。
裂纹之海将她拉向无底深处。
就在她快被撕裂的时候——
一个小小的影子从裂隙中冲出来,紧紧抱住她的胳膊。
皮皮。
他浑身划出多道白蓝色裂纹伤痕,但仍死死抱住她。
“阿塔拉!你不是孤单一个!我在——我们都在!!!”
阿塔拉被震住了。
那些撕裂心脏的痛感像骤然被某种暖流浸没。
裂纹之歌的光海震颤了一下。
阿塔拉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那里传来脉动——
不是潮脉的,而是她自己的。
她开口,声音坚定得前所未有:
“我接受痛苦。”
“但我不会独自承受。”
下一瞬——
所有裂纹光刃在她周身同时停止。
它们像听从统领的军队一样,齐齐向她的心脏弯曲,凝成一枚闪耀的古潮印记。
古潮族的声音在深渊回响:
“继承者通过试炼——
第一潮脉,授予你。”
深海瞬间亮如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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