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飞到飞到朝天阙时，并未出远门的秋家长老正在商议要事，似乎是意见相左，竟吵了起来。
秋问莳到的时候，朝天阙里一地狼藉，像是动过手了，几枚飞刀钉在屋里漆柱上，明晃晃得很是扎眼。
“怎么了这是？哟，这还动起手了啊。”秋问莳斜了一眼飞刀，他大步了过来，在动手的两位长老之间转了转，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翘着二郎腿，扬了扬下巴，“秋辞枫，言悯之你们两不是知己么，怎么今日闹成这样？”
秋辞枫抿着嘴，也不说话，只是手里拿着的茶盏重重的往下小桌上一撂。另一位当事人言悯之也不说话，冷着一张脸，手里握着的折扇攥得死紧，明显也是被气得不轻。
秋问莳有些稀奇，见这两人明显不愿意说，便戳了戳邻座正在摆弄机关匣的王砚安。
江湖里的世家大族总是盘根错节，除了本家长老外，也有不少盟友外姓，秋家和其他家族不同，主家嫡系几乎死绝，唯二两滴骨血，一是秋闻风，二是秋白夜，然而这两人一个年过三十视女人如洪水猛兽，一个天生无心又修了太上道决。
秋家不看重什么嫡系旁支之分，皆以本事论高下，只家主之位承祖训，必为修乐道者。
至于盟友外姓，溯本寻源皆为过命交情，放眼望去无一不是当世人杰。
秋辞枫便出身旁支，论排序他倒是比秋问莳还前一位。
言、王二人则是外姓盟友，细分下来也是不同，言悯之出身吴郡言家，师从潇湘客闻沧海，王砚安则是墨门巨子之徒，前者代表言、闻两家，后者却代表墨门巨子。
秋辞枫与言悯之是多年好友，说一句青梅竹马不为过，也不知今日到底是起了什么冲突，竟能让这两个人一齐变脸？
王砚安真是怕了秋问莳，他收起机关匣，有些无奈的转过头，秋问莳见状连忙附耳过来。
“什么！？”秋问莳没忍住一个惊呼，瞬时两道冷光齐刷刷刺了过来。
秋辞枫与言悯之互相对视一眼，下一秒齐齐转头，同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这人也来齐了，热闹也看够了，一直没出声的二长老易筠词，轻咳一声，从衣袖里取了密信出来。
家主之位空悬，秋闻风远行，如今还在临川的也就这么几个人，秋问莳想过会是谁主持大局，偏偏是掌管刑堂的易筠词，这可是个不近人情的家伙，犯到她手里就没有好果子吃！
秋问莳想到这头皮发麻，他拿起茶盘里的茶喝一口，决定这段时间老老实实的，千万别犯到易筠词手里。
侍者将密信传了下去，在几位长老手里传阅，几个人原本神情各异，可看过这封信后却是一样的凝重。
易筠词道：“都看完了？都说说有什么想法。”
最先开口的是言悯之：“姑苏啊，我记得少主也在那，远水救不了近火，与其现在去安排人，还不如飞鸽传书告诉少主，青木盒里的东西若是被其他人抢了，恐怕会惹出不小的乱子来。”
“对，正是这个理，论武功论机关术论远近让少主去再合适不过。”王砚安点了点头，他当过秋白夜的夫子教导过一段时间的机关术，对这个得意门生非常有信心。
持反对意见的是秋辞枫：“不可，少主行事不通人情，黑白过于分明，若真让少主去，若出了什么意外，又没个劝阻之人恐怕……”
“有劝阻之人啊。”秋问莳神色古怪，“你们似乎忘了少主是为什么跑去姑苏。”
临川的信到寒山寺的时候，已过了三四天，寺里种的桂花树已长了些新芽，一些香客正在树下交谈。
无心正在后院教秋白夜放风筝：“风筝线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太紧会断太松会掉下来。”
人也是一样，不能太紧绷，也不能太松快，得学会平衡。
信鸽从天上飞下来，秋白夜垂了垂眼，将风筝线移交给了无心，无心招了招路过的小沙弥，把风筝给了他们玩。
拆了信，秋白夜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无心凑了过来，轻轻的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秋白夜回归神，对上无心带着担忧的眼，她将手里信递了过去：“你说中了。”
“中什么了？”无心接过信，信里说得很简单，秋家一个弟子为了心上人偷了药堂里放的蛊虫，去见心上人的路上装有蛊虫的盒子被人偷了去，蛊虫一路辗转最终跑来了姑苏，那弟子和他的心上人此刻也在姑苏。
信里希望秋白夜找回蛊虫，至于那同族少年却是另有安排。
天底下多的是巧合，一说盒子，无心就想到了他们前些日子拿到的那只。
无心和秋白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疑惑，如此重要的东西就这样落到了他们手里，若说是巧合似乎也说不过去。
那只盒子收在了无心房里，秋白夜对墨门的机关术称得上精通，无心倒是才入门，因此便将盒子拿走研究一番。
二人于是往无心住处去，只是还没到地方，就听见一阵打斗声。
穿着夜行衣，蒙着脸的青年猛地从窗户翻出，紧跟在他身后的是怒目圆睁的佛门罗汉，只见罗汉法相在僧人背后若隐若现，他提起醋钵大的拳头，舞得虎虎生风，不难想到被这拳头打上一拳会是何等惨状！
“苦海师兄手下留情！”无心急忙叫道。
秋白夜的身影很快，不像是翩翩起舞的仙鹤，倒像是无影无踪的鬼魅，她一矮身掠过院里的樟树，跃过苦海和尚，猛地抬起腿，身子一转，劈在蒙脸青年胸口，四两拨千斤，一下便将人踢了出去，整个撞在围墙上，吐出一口血来，而她自己则踏在苦海和尚的金刚拳上，借力一蹬落到了远处。
“不好！”刺耳的笛声撞进耳朵里，像是有一根针扎进脑子里搅动，无心和苦海和尚几乎同时使出金钟罩。
几道身影从暗处闪出，在秋白夜解下挂在腰间的长笛吹奏前，冲向寒山寺后山。
空灵的笛声响了起来，原本平静地风开始涌动，天上的白云如流水一般翻涌，刺眼的太阳被流云遮盖，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皎洁的月亮，但这轮月亮并不圆满，是边缘浅淡的上弦月。
两道笛声交织在一起，一个刺耳如鬼泣，一个空灵如鸟鸣，天上风起云涌，像是有两股力量在角逐。
秋白夜的脸被月光照得苍白，她没有半点表情，甚至能称得上是冷酷，她盯着后山的方向，金色的眼眸里像是燃起了一簇火。
这一刻，她好像被分成了两半，躯壳留在了屋顶，而魂灵高高在上的注视一切，包括她自己。
等流云散尽，日光重临大地，这场角逐终于落下幕布。
无心第一时间跳上屋顶，凑到了秋白夜身边，他本来是想说些什么的，但秋白夜一转身，他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叹了一口气。
“你心有郁结啊，如若不能看破恐怕武功不得寸进。”无心故作洒脱的收回手，转而又提起了忘忧大师，“老和尚佛门六通修的还算不错，尤其是他心通。据传来寒山寺的香客只需看老和尚一眼，立时就痛哭流涕鬼哭狼嚎，没过多久就大彻大悟放下心结。小僧虽觉此言有些夸大，可不得不说倒也确有其事。”
像是怕被拒绝一般，他说完抓住了秋白夜的衣袖：“你要是愿意相信我，明日我就带你去见老和尚如何？”
秋白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迎着月光起了身：“你不想知道另一个笛声是谁吗？我看得出来你有很多话想问我。”
苦海和尚去找其他僧人了，如今这个院子里就剩下秋白夜和无心，要知道什么，想问什么，这个时候问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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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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