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黎不太会安慰人，但她扫了一眼板着脸的秋问莳后，愣是硬着一张头皮，伸手摸了摸秋白夜的脑袋，说了几句有点干巴的安慰话。
“听尘长老在查药楼失窃一事，言长老怀疑是和西域那边有关，少主或许您得早做准备了。”秋问寻弯下腰，与秋白夜平视道。
和旁人不同，秋问寻向来重视秋白夜的意见，哪怕她现在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虞黎复述过朝天阙里发生的事后，秋白夜沉默了许久，突然问:“青木盒里的蛊虫为什么能杀我身上的蛊?”
一个有些莫名的切入点。
虞黎和秋问寻都没说话，也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但秋白夜也不在乎。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然道:“没记错的话，当年和父亲定下众生相之约的人如今都已经在各自家族里身居高位，人老了总是惜命的，几位长老的猜测不无道理。想个办法，让这些人去不了西域，只能派其他人去，最好派的是年轻一辈里的最重要的人物。”
是外敌还是内鬼，试一试就知道了。
从眠山下来，带着草木气的风一吹，秋，虞二人终于回过神。
虞黎转头朝山顶看去，树影重重间，隐约能看见一点建筑。
她想着秋白夜的吩咐，忍不住小声嘀咕:“不记得秋厝家主擅长攻心啊，可少主这般熟练，莫不是随了慕眠?”
又是祸水东引，又是布局下套，要不是虞黎看着秋白夜在临川长大的，就刚刚那一出，她真怀疑眼前站着的不是秋白夜。
秋问寻摇了摇头，道:“别乱想了，我们还是想想这事怎么办才好。”
要做成这些事，看来得动用安在其他家族的暗柱了。
“那秋问寻，咱们等会还去刑堂不?”虞黎身上的松鼠爬到她的头上了。
秋问寻伸出手，那张松鼠就从虞黎头上跳到他的手里了。
本是追来问秋家豢养的信鸽都在何处的秋白夜看着这一幕，迟疑了一下，她记得无心说过，这种场景接叫做打情骂俏，若是遇到这等打情骂俏的场面最好还是不要掺合进去。
于是乎，在秋问寻和虞黎二人凑在一起，说一些有的没的时，秋白夜默默绕了路，独自一人下了山。
人大概就是这样奇怪，以前无心在临川时，秋白夜并没觉得身边多一个人会改变什么，可如今她重走和无心一同走过的路，再看远处的山，近处的水，莫名觉得心里缺了一块，有些空落落的。
她于是停了步子，静静的凝视着身边的山与水，听着风吹过山林的簌簌声、鸟雀飞过长空的啼叫以及那些早已习惯的属于人间的喧嚣。
所以……是哪里缺了一块?
秋白夜找不到答案，但她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性子，没过多久就走过了那段路。
“你再说一遍?你说你下山的时候想到谁了?”
望着正在挑信鸽，要给寒山寺小和尚寄信的人，秋问莳深深怀疑他是不是昨夜酒喝多了到现在还没醒。
天生无情的人想起一个和尚可不是什么好事。
尽管秋问莳热衷于看热闹，也撺掇过无心还俗 ，可真要让秋白夜和无心扯上干系，他却是不太愿意的。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认真想了很久，秋问莳昧着良心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他觉得秋白夜一定是见少了世面，这才会对一个小和尚念念不忘。
而身为长辈，还是整个秋家最通情达理的长辈，秋问莳决定挑个日子带秋白夜去喝一回花酒，好好给他们老秋家的宝贝疙瘩长长见识！
所以，等秋白夜刚放完信鸽，一转身就看见秋问莳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盯着她。
“七长老，可是晚辈身上有不妥之处?”秋白夜被秋问莳的目光看得皱起眉头，不禁回想了一番今日都做了什么，可是在哪得罪了这位性子乖张的七长老。
对于这个问题，秋问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推说临川最近来了个戏班子，唱的《十七娘》很是不错，问秋白夜要不要去听上一回。
临川是乐乡，秋家又是传承巫乐的家族，尽管秋问莳为人潇洒肆意，做事离经叛道，可他对乐律仍有独到之处。
秋白夜看得出秋问莳提起这戏班子是别有心思，可她没从秋问莳眼里看出半分恶意，因而心里疑惑，却也答应下来。
只是要走时，秋白夜却想起一件事：“七长老，若晚辈没有记错，似乎从上月起，五长老就断了您的花销。”
能被秋问莳如此推崇的戏，就算秋白夜没去茶楼看过戏班子出台，可心里也知道花销这笔不菲。
所以这笔花销是哪来的?
秋问莳可疑的沉默了，他当然没有那么多银子，但是他可不是一个人去的啊！
“所以七长老这是打算要让晚辈出银子来让七长老请晚辈去看戏。”
秋白夜说的有些绕口，但秋问莳可不会听不明白。
但人有的时候就是得不要脸，尤其是缺银子的时候。
“哎呀！不愧是我们秋家的少主这脑瓜子就是好使！我给你保证啊一定每一厘银子都没白花！”秋问莳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他站了起来，出了避暑的凉亭。
秋白夜看了一眼秋问莳突然很忙的手:“无心说，人觉得尴尬的时候就会假装自己有很多事要做，七长老你好像。”
手指正在打架的秋问莳:“……”
说说说！小秃驴说，小秃驴说！真是的，自己不会说话了是吧?!
下意识遗忘了当初是自己制造机会让无心带着秋白夜到处玩的秋问莳现在非常不满，他看着最近提到小秃驴有点多的某人，想起来秋听尘似乎不怎么喜欢天外天，突然觉得背后有点凉飕飕。
看着秋问莳突然打了个寒噤，秋白夜不由得扫了一眼他的钱包。
沉默这么久，看来五长老真的是没钱了啊。
“走吧，五长老我请你看戏。”秋白夜道。
听出秋白夜语调里的同情，发现自己被当成穷光蛋的秋问莳:“……”
“那少主，我要吃多宝楼最贵的!”
当就当呗，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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