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线索
现在的学生真热心啊……季夏有点感慨。
看到素质教育初见成效，他们这些人民公仆（他自己认为的）还怪感动的。
其实他才二十出头。也许是作为一名新人搜查官、已经开始工作了的缘故，说话时很喜欢学前辈们老气横秋打官腔的腔调。组里的其他搜查官总是捉弄他——毕竟是新人嘛，不用白不用，可劲的使唤他——于是季夏现在主职端茶倒水、跑腿、背锅、受气包，只有在例行巡视时才找回点做搜查官的威严来。
原想直接去校务办公室拿学生档案的，但天实在太热了。他的汗顺着额角往下滑，军服里的白衬衫已经全湿了，被毒辣的太阳一晒，仿佛是黏在身上另一层皮，说不出的难受。
要不……就去拿把伞？男人打遮阳伞……应该，没关系的吧？
他纠结了一下，在男子气概和被活活热死中思考了几秒，还是决定保命要紧。
季夏顺着女生指的那栋教学楼走去。
那是一栋五层高的旧式建筑，教学楼外墙的涂料已经剥落了，露出里面的红砖来。爬山虎葱郁簇拥中，一扇小窗敞开着，墙上写着“物理楼”字样。他走了进去，经过两侧的小教室，沿着灰暗的过道，果不其然地，在过道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红色的箱子。
箱子上面贴着“爱心晴雨伞”字样，用贴纸和彩带装饰得相当可爱温馨。打开盖子，里面是排列整齐的一排折叠伞，颜色花花绿绿的。箱子旁有一个告示牌，上面写了一下活动的初衷，以及这些伞的来源——它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同学们捐赠的，或是校园内被人捡到、经过告示却一直无人认领，就会被二次利用，投放到各个设立点。
季夏翻了一下，发现的确如女生所说，有些伞的伞面已经破损了，其中出现最多的问题都是伞骨断折，不知道是不是市面上所有折叠伞的通病。有些质量没问题，但颜色太粉嫩，一看就是女孩子用过的。他挑挑拣拣找了一会，才终于找到一把合意的。看起来是把新伞，还是天○牌的。
他拿出伞，突然感到有点不对劲。
……？
季夏耸了耸鼻子。
那只金毛犬出现在他身边，也随着主人的动作警惕地东嗅西嗅。
他的感官传回来的信息决不会出错——就像武士倚重刀剑一样，哨兵无条件地信任自己的五感——他又确认了好几遍，才终于证实这若有若无、令人警觉的味道来源于手里的这把伞：
黑色伞面，还没有打开，粘扣也是簇新的样子，折得整整齐齐的。
他凑近闻了闻。
……
很难形容这种味道。像一阵甜滋滋的风，或是美人含情带恼的盈盈秋波，从他的鼻尖飞快地掠过，只能捕捉一点醺醺然的余韵。
而这气息对于搜查官们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是向导的信息素。
****
很快，作为唯一的证物，这把天○伞被装进了透明的证据袋里。
教学楼被暂时封锁了，被警戒黄线围了起来，闲杂人等不得出入。搜查官们一间一间教室地巡查过去——向导还停留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大，但也许能找到新的线索。监控录像也被调了出来，和装伞的箱子一起，被送到了位于首都塔57层的搜查三组办公室。
研究所的信息素分析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结果不出所料：未找到任何与该信息素相匹配的已注册向导。也就是说，他们在追捕的向导还不属于任何一所塔，这一结果排除了是其他塔在逃向导的可能性。
众所周知，向导在所属塔进行注册登记时，需要留存一份信息素样本。和DNA一样，每份信息素都是独一无二的，是向导的身份标识之一。
【塔】有专门的机构负责整理、归档这些信息素样本，而这项工作至关重要——如果有向导逃跑，他们的信息素会被分发到各地的塔，由追缉部门负责追捕——就像是悬着细线的风筝，无论跑到哪里，即使身处天涯海角，他们都无法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那些嗅觉灵敏的猎犬迟早会循着轨迹找上门来。
——信息素是不可控的。它来自哨兵和向导的后颈处的一个特殊腺体，除了结合热时期，在剧烈运动、恐惧、激动等情况下，所散发的信息素浓度会更高。在相容性检测技术仍未出现的过去，哨兵和向导会通过彼此嗅闻、接触，以判断是否彼此契合、是否需要加深联系以进入到下一个环节。……不过，那毕竟是以前的事了。如今向导稀缺，被认为相容性高、彼此匹配的哨向双方往往会在短时间内快速结合，那种用长时间加深了解、互相筛选的流程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除了少量残留的信息素，伞上还发现有抓握留下的指纹，分别来自搜查官季夏，和负责检查各投放点情况、将伞运送派发到该地点的工人。旧校区有且仅有这一个投放点。并且由于这个地方位于监控死角，也无法确定是否是有人后来放入的。伞的主人并未留下任何可追溯的痕迹。
搜查部门询问了校志愿者协会，也就是负责这项“晴雨伞”公益活动的组织。活动的主要负责人表示，他们的捐赠点开设在新校区，并且会每隔一个月对这些伞进行一次检查更换，并投放新的捐赠伞。工作人员调取了最近的所有捐赠记录——每一把伞的来源都有清晰的记载，其中却并未找到这把黑色折叠伞的任何疑似记录。
在化验室，戴着手套的搜查官打开了这把伞。奇怪的是，他们在伞中发现了大量彩色碎纸片。这些纸片大小一致，均为边长约5毫米的正方形。经过辨认纸片边缘的连续性，这些纸质碎片应该是来自于同一张纸。
他们将这些碎纸片拼接起来，发现这竟然是一张○○大学新校区的打印地图，其中，留学生食堂的位置被用红圈圈了起来。
下面还有一行印刷体英文：
Try to chase me. ;)
（试着追上我吧。（笑脸））
……
“是挑衅吧？”前辈偷偷对季夏说。“挑衅搜查官？这向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季夏没答话。
他用眼神示意前辈快闭嘴。……在一堆哨兵中讲悄悄话，跟拿着大喇叭公放录音有什么区别？
他盯着长官冷淡严肃的侧脸——叶延冷着一张脸，沉默地看着那堆照片和报告，怎么看都绝称不上愉快。季夏手里攥着一堆谈话记录，想汇报情况，又不敢打扰他，生怕被迁怒。
……发现新证据的兴奋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他跟着其他搜查官们巡查、做笔录，忙了大半天，已经精疲力竭。
在下午的调查中，搜查官们征用了好几间教室充当临时谈话室，两人一组，逐个逐个地对相关人员进行了排查。其中，检察官们，包括季夏自己，最开始怀疑的就是那个女生——
“……季长官？”女生说。“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深琥珀色的眼珠一直看着他，带着些许疑惑。……那是一种浓郁而深稠的颜色，像熬制过久的枫糖浆，或是蜜蜡。那些包裹着死去昆虫的松脂，那些琥珀化石，就是这样的颜色。
为了避嫌，季夏不能参与这次面谈。
他和另一名搜查官是一组，季夏走出教室，让他们两个单独谈话。
他心情有点复杂……理性上，他知道事情看起来未免太过巧合，而巧合就意味着有猫腻。毕竟，是她告诉季夏在那里有个地方可以取伞，然后他们就在伞里发现了向导的线索……真有这样的巧合吗？可是从感性和直觉的角度上，他觉得这确确实实就是个巧合。这个女生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人，他的大脑这样告诉他。他百分之百笃定——而他一般并不会如此笃定某件事情。
如果连自己的感受都无法相信，那还有什么可相信的呢？哨兵本来就是跟随感官本能，而非理性行动的。
季夏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她可能也是受到了精神暗示。人们在说话时，往往总会说出一瞬间闪过脑海的想法——毕竟他们正在面对一个异常强大的向导，连意志坚定如长官这样的人都会受影响。至于她这样的普通人，向导要给她精神暗示，并不会比砍瓜切菜更困难。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
他在门外等了一会。很快，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他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女生走了出来。她看起来有点茫然，似乎还没有搞懂发生了什么。
季夏远远地和那个搜查官交换了个眼神。
搜查官用口型告诉他：“普通人。”
……他松了口气。
女生犹疑地问他：“所以……这就结束了吗？”
季夏：“嗯……理论上是的。谢谢你的配合，如果还有什么事情，我们会通知你的。”
女生说：“好的。”
她似乎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包饼干，递给他，笑盈盈地，“拿着吧。办案辛苦了，季长官。”
……
所以说，是个性格超好的天使啊，季夏心想。他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幸好有那包饼干垫一下……
在前辈们眼神的鼓励下，他终于鼓起勇气，递过那堆报告：
“长官……这个是谈话记录，所有人都排查过了。全都是普通人。”
叶延看了他一眼，接过文件。被冷冰冰的眼风扫过，季夏情不自禁地站直了身板。
报告的第一页就是那个女生。姓名一栏写着：绮里。
在照片中，她微笑着看向镜头，瞳仁大而圆，有点猫相的感觉。叶延当然认得她——他那天认错了的那个普通人，现在居然出现在这里——他快速地看完了谈话记录，最底下的那栏结论栏写着：“无嫌疑。普通人。”最后是两名搜查官的签名。
于是他翻过这页，开始看下一个受访者的谈话记录。
哇每一次这个审查都要等个三小时，我真的好想立刻看到大家的反馈啊！
在这里要感谢每一个亲爱的读者！每一条评论我都会很仔细很认真地看的！但是我不敢回复555因为我超守不住秘密，到时候在评论区把剧情剧透完了就完球了！整个故事已经在脑海中爽过一遍啦，摩拳擦掌就等写了，希望大家都能找到留下的伏笔（抱紧各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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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 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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