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尾声

终于回到现实。

“我没动你的家眷,他们都在江陵。”朱翊钧涩然道。

“臣铭感圣恩。”

如果自己现在再拿家人威胁先生,先生是不是还会……

可他已经做不出这种事来了。

又是无言。朱翊钧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申时行把你照顾得很好。”

将熄不熄的烛火终于回光返照般蹦跶了几下,四周蓦然陷入漆黑。

张居正感觉唇上落下一片冰凉的触感。薄薄的两瓣,先是若即若离地轻碰上,似是在小心翼翼试探 ,而后是充满侵略性的攻伐,长驱直入,差点让他喘不过气,就要堪堪溺毙在这一方湍急热流里。

对方像是生怕他挣开自己,牢牢抓紧他的手,手心都生了些许薄汗。杂乱无章的心跳则如晨钟暮鼓般清晰可闻,似是在岑寂的夜里向小池掷下一颗小石子,涟漪伴着水声荡开,逐渐消匿。

他们过往不是没亲过,只是这次的亲吻似乎格外漫长与缠绵。

良久,朱翊钧放开张居正,将头埋在他颈窝里,像孩提时一样亲昵地蹭了蹭,又温存地抱了他一会儿 。

“先生,新年快乐。”

远得像是云端飘来的一声叹息。

积水空明,散发着雨后的清新气息,幽静且安详。天地淬入喑哑之中,人籁寂寂,唯有昨暮的暴雨在屋顶汇成的一汪水洼顺着檐角有规律地掉落,在夜色下单调得出奇。

他怔愣片刻,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顿首:“臣张居正,愿大明国运昌隆,海晏河清。”

……

“主子,其实您早就知道他在申相家,为何放任如此,直到今天才……”张鲸不解。

福启新岁,又是一年元春正旦。

朱翊钧正抬头看漫天绽放的烟花,手里紧紧攥着一只圭玉吊坠,许久不语。

申时行平日细谨,做事不留痕迹不留把柄,可不知为何一涉及他师相,各种故作聪明的小伎俩就拙劣得殊为可笑。

又或是,这江山,是他朱家的江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要在天子眼前藏一个天子要找的人,无异于徒手攀援蜀道,难乎其难。

在无孔不入的锦衣卫送来消息后,他也怒极,恨不得立刻前去拿人,然后把人死死锁宫里。但在那天,查抄的官员恰好在张府翻出了一个落了灰的小箱箧,也不敢擅自打开,便原封不动地送到他面前。他原本也只是一旁冷眼相看,结果锁落箱启,露出一叠剪裁细致的熟宣,摞得整整齐齐。

“内阁产一白莲,恰逢翰林院有双白燕,仆窃以为皇上年岁尚幼,近日又温书勤苦,当多加勉之,愿益加雅操,以永终誉。于是俱送于上,以资鼓励。皇上甚为喜爱,仆亦欢喜。然冯公公使使谓仆曰:‘主上冲年,不可以异物启玩好。’仆遂作罢。”

“今日皇上赠大字一副,上书‘弼予一人,永保天命’,笔如椽大,却挥毫劲挺。皇上书法颇有所成,仆亦感慨万分。”

“近诸事繁忙,仆身体每况愈下,心愈忧虑,犹恐失时。今正当始衰之龄,偶感不适,皇上为仆亲调面汤一碗,美中不足忘加盐,然仆欣慰矣。”

……

他的先生其实很在意他,而且也希望他能够一直开开心心的吧。

颜筋柳骨力透纸背,往昔瞬瞬重现。他摩挲纸面,仿若在细抚苍苒巨树古老的纹路,厚重岁月一圈一圈沿着指尖旋转。

清水淌过枯谷,一鼓作气斫开卡在罅隙之间的巨石后从峭壁倾泻而下。

朦朦月色流窗,檐角灯笼摇晃,醒眼的红,莹润的白,还有些许说不清的色彩,与目光一起交汇在已然泛黄的纸上。他的手用力到颤抖,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倏忽被点亮。

要不……随他去吧。

亲政后,每每他俯身朝务想大展拳脚一番,却发现到处都是他的影子。更可悲的是,他发现自己差劲到根本离不开他。他不愿,却身不由己。

他也是第一次有如此清晰的感受,有些东西破碎了后,不管如何粘合修补,然再也回不到最初。

但最后,他只是想确认件事。

张鲸没忍住又插了一嘴:“主子如此失魂落魄,要不现在趁人还没走远,把人抓回来?”

“到时候您想见就见,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他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也没管朱翊钧越发阴沉的脸色。

“大胆!”朱翊钧喝道。

“奴才该死。”张鲸利落地甩了自己一巴掌后慌乱跪下,双腿抖如筛糠。

“谁……谁失魂落魄了,朕、朕根本不在乎!朕要让他瞧瞧,这大明江山在朕的手里,定不忝祖宗基业。”

张鲸还在埋首瑟瑟发抖,“主子圣明。”

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错了而已。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喃喃道:“我不会让你失望。”

“去撤了那些人,今日事但有泄露者,斩草除根。然后告诉李维桢,朕在这里等他。”

“遵旨。”

……

城门前行道。

王锡爵和王家屏一路把我从值房送到文渊阁,又从文渊阁送到东华门,此时终要分别。

“瑶泉啊,你真要走?你忍心丢下我们吗?”王锡爵拉着我的手就是不愿意放,毫无形象地涕泗横流。

我本来难过到无言,见他哭得实在太丑,竟是破涕为笑:“又不是生离死别。”

他敲了我脑袋一下,怨道:“你还笑?申瑶泉你个没良心的,见色忘友!”

王家屏则是默默抹了一把泪,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和师相一起去江陵。”我几乎是想也不用想地答。

他默然道:“挺好。”

“是,挺好。”

“那……交给你们啦,替我和颍阳兄告个别,”我朝打开的宫门走去,故作轻松地回头一笑,“元驭兄,对南,后会有期,保重。”

身后是宫阙万重,门外便是市集熙攘。

“万家灯火,有一家因我而明,这便是意义。”我突然想起师相之前对我说的话。

排排鱼龙灯下,游人如织如潮。彼时笙歌四起,远处烟火垂落,好像千株秋菊在天穹间渐次逸散,恍然间亮比白昼。他们的眼睛也在几丈耀光中亮晶晶的,齐齐大声回道:“保重。”

师相在前面等我,笑得很温柔。我朝他挥手,嘴角大概是怎么尽力控制也下不来了。

我不知道他和皇上在西苑里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够了。

于万人中万幸得以相逢,有始有终,敬你我。

万历十三年元月,上大赦天下,受张案牵涉官员尽数召回,官复原职,往事无咎。

万历十四年九月,重拾江陵政业,是时山林内传言见凤引九雏之景,至此四海升平,八方宁靖。

不太现实的理想国,当另一个平行宇宙世界的故事看吧。在那里,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和美好的结局(^.^)

李维桢(瑟瑟发抖):好,现在压力给到我这边

我(把手搭在小李同志的肩膀上拍了拍):没事,你很能活(←瞧瞧,这是人话吗)

瑶泉:先闪啦!

喜鹊:他真的,我哭死,他真要走,我一直以为大明朝的辞职都是纯纯口嗨而已??

屑炼金师有话说:

文里的阿摆开头实在太阴间了,所以最后让他阳间一把,浪子回头的俗套戏码。(不行,不只是开头,全文都太疯太阴间了)

你俩为什么非要最后才说开呢!先前干什么去了!别别扭扭!奇奇怪怪!

多处不符史实,甚至常识性错误。为了让人物有更多交集,为了展开剧情,把很多不同时间发生事件堆在一起。温讲是经筵制度的一种,程序严谨,在文华殿举办,才不会和文里一样简陋。上朝情节更是由于鄙人懒惰,粗制滥造。还有,文中小申从西安门一路跑到西苑值房,是个运动会好苗子(不是)。然后最后完全是在胡乱口嗨,假,太假了,而且讽刺。1586年秋末冬初阿摆已经开始有罢工的迹象了,我真的,我哭死。要是阿摆能这么好,我做梦都要笑醒。

但是…它们寄托了我一些不成熟的小小愿望,想试图治愈一下自己被创到的幼小心灵。

老张不会积劳成疾死在工作岗位上,不再新政未成抱憾而终,也不再需要为了它们焦头烂额。

没有所谓的三王并封,小申、小许和两个小王也不用被气到头顶冒烟,然后默然致仕。

民康物阜,海晏河清,一如他们的宏愿。我大明,天下无敌啊(狗头保命)

我不喜欢看be,更不喜欢写be,因而每次我写东西都是这样:

逻辑:不行啊!你不能这样!毫无逻辑!

理智:动摇中

情感(发疯jpg.):给我he!就算再不合理再奇怪再土再狗血也要he!

淡化了年龄,在文里他们永远是薛定谔的年龄。不用刻意去管,否则我写的就是北京老年爱情故事了(悲)

对不起,写cp向的时候我真的很在意这个啊啊啊啊

完全被我遗忘的小余和4D:……凭什么我们就正儿八经地按正史时间原地去世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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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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