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营房里,高城和几个战友趴在窗口看得津津有味。
“看见没?”高城叼着烟,一脸嫌弃,“这就是典型的被爱情冲昏头脑。我都没急,他急个啥?”
甘小宁憋着笑,“连长,孩子长大了,可有你操心的咯!”
高城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我真是上辈子该你们的,跟当爹一样……”
部队里当然允许上网,甚至可以说他马小帅是整个师侦察营里最常接触电脑的人员了。
作为侦察连的技术骨干,他每天都要处理各种电子地图和侦察数据,键盘敲得比枪栓拉得还勤快。
所以那天一回到机房,他就迫不及待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林安乔”三个字。
当搜索框里跳出林安乔的博客页面时,马小帅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屏幕的蓝光映在他专注的脸上,窗外的吵杂声仿佛都远去了。
他跟着那些文字和照片,走过她笔下的千山万水:
新疆的荒漠里,她蹲坐在地上,吃着比脸还大的皮牙子馕;西藏的经幡下,她裹着藏族老阿妈借她的羊皮袄,鼻尖冻得通红却笑得灿烂;内蒙古的草原上,她躺在齐腰深的草海里,只露出一截挥动的手臂……
他特别留意到一篇题为《在路上》的博文,林安乔这样写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现代游牧民族,只不过放牧的不是牛羊,而是自己的好奇心。”
配图是她站在某个不知名的垭口,冲锋衣被风吹得鼓胀,像一面张扬的旗帜。
马小帅不自觉地笑了。他又回想起了雨中初见。那时,她也是这样,明明浑身湿透却依然昂首阔步的样子。屏幕上的她和记忆中的身影渐渐重叠,都带着那种不管不顾的倔劲儿。
他感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坠了下去。但相对的,一种悸动疯狂地扑了上来。
按下鼠标,《千千阙歌》的旋律声再次在他的耳边缓缓淌开。
“临行临别
才顿感哀伤的漂亮
原来全是你
令我的思忆漫长……”
马小帅不自觉地跟着哼唱起来,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这首曾经被他嘲笑“矫情”的老歌,此刻每个字都像一把钝刀,缓慢而精准地剐着他的心脏。
他突然就懂了——那些歌词里辗转反侧的思念,那些欲言又止的眷恋,那些他曾经嗤之以鼻的无病呻吟,此刻都化作实体,在他血液里横冲直撞。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忍不住想写信给她。
莫名的思绪控制了马小帅的右手,一晃神,信就写好了。到最后一个句号圈好的时候,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甚至于把信寄出去时,人都是恍惚的。
可信一离手,他就开始后悔了。
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信纸上那些越琢磨越傻气的字句。当时怎么想的?怎么就鬼使神差写了那么多废话?什么“希望有机会能听你详细讲讲支教的故事”,矫情得让他现在想起来都想以头抢地。
幸亏回信来的很快,张毅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自从那封回信到了之后,上铺的马小帅总算不再整宿翻来覆去地烙煎饼。
信封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像极了那个雨天里递来的便签。马小帅捏了捏信封,厚度出乎意料——这哪是回信,简直像塞了本字典。
躲进器材室才敢拆开。最先掉出来的是一叠照片:孩子们举着歪歪扭扭的蜡笔画,破旧教室窗台上的野花,山间小路上排成一队的羊群。每张照片背面都写着日期和地点,字迹潦草得像医生处方。
信纸都是不同样式的,看来是一起了兴致就写下的。折得也乱七八糟,展开来足足有三页,开头就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马小帅同志:
没想到你真的会写信,字还挺好看的(比我写的可强多了)。如果可以,真想聘请你过来担任语文老师一职。以及,我不是故意回复这么迟的,洗相片耽搁了些时间,请见谅。刚好借机给小朋友们布置了个‘写给世界上最可爱的人’的小作文…… 」
读到这儿,马小帅的手摸向了那些“大作”。指尖抚过那些稚嫩的笔迹,耳边仿佛响起七嘴八舌的童声:“马叔叔我们老师说你特别帅”“解放军叔叔你们真的有枪吗”“叔叔能不能送我一个子弹壳”……
信封里还被他们塞了好多干花树叶,甚至还有人往里面塞了个小石头,难怪这么重。望着这些小礼物,他真是哭笑不得,却又挨个挨个细致整理。
最可爱的小马叔叔也自掏腰包买了些水彩、蜡笔进行回礼,希望各位小朋友能好好学习画画,至少下次不要把他的脑袋画得比身子还大了。
小朋友们也喜欢上了马小帅,在信里已经讲他从“叔叔”荣升成了“哥哥”。
自从跟林安乔互相通信后,马小帅一天天走路都蹦高,天天傻乐着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让他给碰着了,让高城甘小宁等人简直都没眼看。
“完了完了。”甘小宁蹲在单杠下啃苹果,“咱小马同志怕不是中邪了。”
高城叼着烟,眯眼看向正给全连示范战术动作的马小帅。那小子一个利落的侧滚翻,起身时居然下意识理了理衣领。“比中邪还糟。”他吐了个烟圈,“这是栽了。”
直到某个暴雨天,看完回信的马小帅却是哭丧起了脸——林安乔要走了。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玻璃上,马小帅攥着信纸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信纸上林安乔的字迹依旧龙飞凤舞,却比往常工整了许多,看得出来她笔下的犹豫:
「马小帅同志:
支教期提前结束了。孩子们画了幅‘全家福’,硬要把你也画进去……」
信纸末尾洇开一小片水渍,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马小帅盯着那个晕开的句号,突然觉得脑袋或是心脏沉得像块铅。
“咋了这是?”甘小宁探头过来,被马小帅通红的眼眶吓了一跳,“哎呦我去,敌特分子打进来了?”
高城一把扯过信纸扫了两眼,眉头拧成了疙瘩。“就这?”他抖着信纸恨铁不成钢,“人姑娘又没说要去火星!”
马小帅猛地抬头,迷彩帽檐下那双眼睛亮得吓人:“连长!我想请假!”
“批了。”高城把烟头碾灭在窗台上,“赶紧滚去收拾行李。”
吉普车在泥泞山路上颠簸了四个小时。马小帅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全是汗,雨刮器拼命摆动也赶不上他心跳的频率。转过最后一个山坳,斑驳的校舍终于出现在他眼中。
顺着朗朗笑声寻去,林安乔正踮着脚在黑板上涂画。她的蓝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发梢随着夸张的动作一跳一跳。“一个丁老头~”她拖着长音唱道,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圈,惹得孩子们咯咯直笑。
“好啦,林老师要抽人上来展示了,各就各位做好准备,让我来看看谁是那个幸运儿啊……”粉笔精准地指向后门,“嗯,是马小帅!”
林安乔突然转过头来,对他狡黠地眨眨眼,原来她早就发现他了。
马小帅僵硬地立正,教室里瞬间炸了锅。小豆丁们呼啦一下围上来,围着他叽叽喳喳。
直到暮色四合,他们才摆脱这群小尾巴。林安乔靠在老槐树下,指尖转着半截粉笔:“马小帅同志,突然造访有何贵干啊?”
“你要走了……”他的喉结动了动,“能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吗?”
“西藏?云南?甘肃?”林安乔用粉笔在树干上画了条蜿蜒的线,“旅程的美妙就在于——”她突然转身,鼻尖差点撞上他的胸膛,“不确定性。”
马小帅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林安乔突然笑出声,伸手弹了下他的帽檐:“安啦,会给你寄明信片的。”她的指尖还沾着粉笔灰,在军绿色的帽檐上留下个小小的白点。
“等等!”马小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安乔、你有什么想要的,或是什么愿望吗?”
“愿望?”林安乔歪着头思索,突然眼前一亮,双手合十作祈祷状,“那我希望世界和平,人间再无苦难!”
“啊?这个。”马小帅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帽檐上的粉笔印,“这个愿望太大了,我实现不了……”他盯着地上两人的影子,声音越来越小。
林安乔突然“噗嗤”笑出声。她背着手绕到马小帅面前,歪着头看他低垂的眉眼:“那…马小帅同志能实现的愿望是什么呢?”
马小帅声音闷闷的,“我也不知道。”
“那为我唱首好听的歌吧!”
暮色渐浓,晚风送来远处炊烟的气息。马小帅深吸一口气,低沉的嗓音轻轻响起:
“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像雨后的蛛网上悬着的水珠。林安乔惊讶地发现,这个在训练场上叱咤风云的兵哥哥,此刻垂在身侧的手指正微微颤抖。
“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
在河北,他们的故事始于滂沱大雨中的《千千阙歌》,如今又在这温柔的暮色里,用同一首歌画上了圆满的句点。
林安乔如约踏上了西藏的土地。当她的登山靴再次踩上这片熟悉的草甸时,远处的雪山依旧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老友琼达骑着那匹瘸腿的老马赶来接她,马鞍上还挂着去年她落在这里的水壶。
“卓玛!”琼达用藏语喊着她的名字,黝黑的脸上笑出一排白牙,“玉珠卡巴去天上跑马场了,我们给它办了最风光的葬礼。”
那晚的篝火晚会上,青稞酒比往年更加醇烈。林安乔裹着邦典围裙,看牧民们跳着新编的锅庄——舞步里融入了玉珠卡巴最爱的奔跑姿势。
她仰头去饮银碗里的酒,辣得直吐舌头:“琼达!你们这是把整个青稞田都酿进去了吧?”
“是卓玛的心太苦了。”老牧人眯着眼笑,将她的银碗又斟满,“远方的小马驹让你魂不守舍。”
林安乔没答话,仰头饮尽碗中酒。
酒液滚过喉咙,灼烧出一路思念的形状。高原的夜风卷着草屑掠过帐篷,她恍惚听见某个雨天,吉普车引擎的轰鸣。
三千公里外的村小教室里,马小帅望着被林安乔教导过的小萝卜头们当做唯一的念想。
如果不是有无尽的信件将两人之间的感情维系着,马小帅只怕是要疯。
他在信纸上用力写道:
「安乔、你究竟是怎么让这些小鬼们乖乖听话的,一个个调皮捣蛋得不行,孟虎他竟然还嘲笑我的画难看!」
「哈哈,我教过的学生可比我去过的地方还多呢,看来需要我指导一下马老师增进本领啊……」
班里胡洋的家属来了,甜甜蜜蜜到让马小帅眼红,半夜又在纸上郑重写下:
「突然想起我们还没好好的吃一顿饭,究竟什么时候能邀请你一起共度晚餐呢?(村小那顿不算!至少得是我请你吧,最好再有些鲜花、烛光)」
「没想到马小帅同志如此的罗曼蒂克啊~那我可就开始期待了。当然,如果是大厨亲手做的菜那可就更好了!」
生日前夕,马小帅收到了个小包裹,红绳手链上串着个木刻的小马,信封上还画着个俏皮的爱心。
「马小帅同志,生日快乐!因为工资都用于资助学生了,兜兜里没钱,只能为你编个红手链了,将就着带吧。以及,祝你平安顺遂。
PS:生日是之前军官证上看的,我应该没记错吧」
马小帅将红手绳系在左手腕上,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编织的纹路。低头笑了笑,指节轻轻敲了敲桌沿,像是在敲击某种隐秘的节奏。
甘小宁探头进来,手里还拎着半瓶汽水,“哟,这手链挺别致啊,雨姑娘送的?”
马小帅得意地仰头,“看,定情信物!羡慕吧,嫉妒吧,你没有吧!”
甘小宁看着马小帅炫耀的模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真想给他勒死。
半月后,林安乔收到一个包裹。
拆开牛皮纸,里面是一个木制的小盒子,盒盖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林安乔”三个字,一看就是手工刻的。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子弹壳——不是普通的弹壳,而是训练用的空包弹,底部被磨平,打孔穿了一根红绳。
盒底压着一张纸条:
「林安乔同志,礼尚往来,送你一颗子弹壳,虽然不值钱,但至少能当个钥匙扣。
PS:下次见面,我亲自下厨,保证比村小的伙食强。 ——马小帅」
又是新年,马小帅许下了一个小小的、但又大大的愿望:
「安乔,新年快乐!奥运的时候你会回来吗?刚好我的爸爸妈妈也要来,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吃顿饭?(小马期待ing)」
「小帅,新年快乐呀!当然可以啦,看来我要好好攒钱给你和叔叔阿姨们准备礼物了(安乔同样期待ing)」
马小帅盯着这行字看了足足三分钟,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作战靴在地板上磕出清脆的声响。如果不是有纠察在,估计整个营地都是马小帅兴奋的呼喊声。
但,他们完美的期待落空。
那年的五月,来得格外沉重,全中国的军人的夜不能寐,随时等待着调遣。
马小帅当然也去了。他们这些利用无人机的电子侦查小队是最精锐、也是最先锋,每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奔赴西南。
他掏出手机第17次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漫长的等待音后,听筒里依然只有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西南的通讯基站损毁了大半,这个结果他早该料到。
“她在大理…大理地势高,肯定安全……”马小帅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那个木刻的小马吊坠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此刻却像烙铁般灼烧着他的皮肤。
“全体准备!”
随着命令下达,马小帅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担忧与思念都压进心底。带着这颗惴惴不安的心,他整理装备,直奔四川。
马小帅不愿渲染悲情,但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喉咙发紧。
废墟之上,一面沾染着尘土的红旗仍在风中倔强地飘扬。空地上整齐排列的书包,上面都还绣着主人稚嫩的名字——潘松、蒲江……阳光穿透尘埃,照在这些色彩鲜艳的书包上,仿佛它们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可实际情况,他们谁都明白。
救灾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搜救。余震和突发意外随时都会降临,大地裂开巨缝把人吞下又诡异地弥合……那些精心设计的救援方案,那些引以为傲的精密装备,在自然的绝对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马小帅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可当他看见废墟缝隙中露出的半截粉笔,上面还沾着熟悉的蓝色颜料时,胃部突然痉挛起来。他弯下腰干呕,却只吐出几口酸水——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战栗,是对人类渺小本质的残酷认知。
然后,他突然就不会说话了。
即便回到师部接受心理干预,他的声带依然像被命运之手死死掐住,颤抖的喉咙里挤不出来半个字节。
那串熟悉的号码也至今无人接听。想起林安乔,马小帅的喉咙更是疼得像被火炭灼烫。
最终高城将假条拍在桌上,背过身去,长叹一口气:“去找她吧…记得也照顾好自己。”
马小帅背着行囊来到了大理的小院。院子里,林安乔信中提到要寄给他的葡萄藤早已枯萎,熟透的果实坠落在地,在青石板上洇开一片紫黑的印记。
风干的葡萄皮蜷缩着,像是大地睁开的无数只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他轻轻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惊起一群栖息在葡萄架上的麻雀。阳光透过残破的藤蔓,在地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
角落里,那个林安乔常坐的藤编摇椅还在微微晃动,仿佛主人刚刚起身离去。
几近周转,马小帅终于找到了那位安乔最后见过的朋友。
一踏入病房,那姑娘就撑起身子颤抖着开口了,“是马小帅同志吗?”
尽管没有得到回答,但灼热的目光已经说明一切。
“你怨我吧,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非求着她来看看孩子们,她也不会、不会……”
崩溃地揪住被单,身子剧烈抖动着,像是再次陷入了无尽的痛苦,可受损的眼睛让她再也流不出愧疚的泪水。
马小帅轻轻放下果篮,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再也压抑不住的哭嚎。
来到了另一个病房,他想看看安乔救下来的孩子到底怎么样,会像孟虎一样调皮捣蛋吗,还是会像李彩凤一样文静呢?
可是只到门外就听见稚嫩的哭喊声刺痛耳膜,“妈妈,我腿好痒、好痛啊!”
透过门缝,他看见护士正按着一个扭动的瘦小身躯,泪水将白色的被单都快浸成了蓝的。
马小帅后退两步,鞋底在地板上磨出刺耳的声响。
他能怨谁呢?怨天地不仁?怨命运无常?还是怨那个总是奋不顾身的姑娘,在最后时刻选择了最像她的方式离开?
马小帅再次站在大理小院的葡萄架下。
这一次,他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将院子里的杂草拔净,把腐烂的葡萄一粒粒捡起,埋在角落的土壤里。藤编摇椅被他小心修补好,垫子洗净晾晒,重新铺上安乔最喜欢的蓝白格纹布。
一切都像是安乔还生活在这里的模样。
大约是马小帅准备离开的前两天,他收到了一份包裹,——一份寄给林安乔的包裹。马小帅蹲下身,手指在熟悉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才慢慢拆开牛皮纸包装。
一叠整整齐齐的信件滑落出来,每一封都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感谢林安乔姐姐”。他颤抖着展开最上面那封:“安乔姐姐,您寄来的新书包我已经收到啦!王老师说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书包。我一定会好好读书,以后也要像您一样帮助别人……”
阳光透过葡萄架的新叶,在信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马小帅的视线突然模糊了——几乎每封信的开头都在感谢安乔的付出,结尾都工整地写着“祝您身体健康”。
“安乔姐姐,我真的要好好感谢您,您不仅在物质上资助了我们,更是在精神上给予了我们无尽的关爱。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祝您生活越来越顺利!开开心心每一天!此致敬礼(爱心)”
“祝您和家人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健健康康!”
……
嘈杂的蝉鸣渐渐远去,世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马小帅突然攥紧信纸,指节泛白,一声压抑已久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
“安乔……”
这下马小帅真的准备离开了,离开大理、回到师侦察营。
回到侦察营的马小帅像变了个人。每天晨曦未露就出现在训练场,深夜还在战术室研究地图。他的作训服永远浸满汗水,作战靴磨破了一双又一双。
高城有次深夜查岗,发现他还在靶场加练,月光下的身影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
“你这是要把自己练废?”高城夺过他手中的枪。
马小帅沉默地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剪报——联合国维和部队招募通知。
高城额角的青筋暴起,习惯性地脱口而出,“那姑娘希望你这样?”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僵住了。夜风掠过靶场,吹动马小帅额前汗湿的碎发。良久,他缓缓勾起嘴角——那是自西南回来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人间再无苦难!”
高城怔了怔,突然将步枪又塞回他的手里:“之后、我会替你留意的。”转身时又补了句,“不管怎样,好好活着先。”
马小帅望着连长远去的背影,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低头看了看腕间的红绳,忍不住想起某人,又笑了笑。
「致林安乔同志:
李彩凤以全县第三的成绩考入了二中。这孩子现在愈发沉静了,上次去看她时,正在临摹你留下的素描本。孟虎那小子虽然还是上蹿下跳,但被体校教练相中了,不仅免了学费,还得了套新运动服——就是总把裤腿卷得老高,活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安云一小的孩子们都很好。王可的画在县里拿了奖,就是那幅《我的林老师》。评委说人物眼神画得特别传神,我想是因为她把你的温柔都画进去了……徐老师和杨林林搬进了新家,院子里种了你最爱的葡萄藤。上个月寄来的葡萄干,满满一大袋,我分给了连里的战友们。
胡洋的孩子办满月酒,我也去凑热闹蹭了蹭喜气。你别说,小胡戴的平安锁打得真不错。我让他把师傅介绍给了我,替你也打了个,带莲花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我觉得我的审美应该是相当可以的,不然也不会看上你这种姑娘∩_∩
维和的手续已经办妥,下周就出发去赛利亚。给你看看我的新装备,连长说,我这一身看起来已经可比他都还帅气了。
我有在慢慢实现你的愿望……怎么样,潇洒的安乔同志也会为帅气的小马哥着迷吗?」
乐乎上是有图片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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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马小帅】无声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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