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省界最后一个收费站,标志着他们终于彻底驶出了佳木斯地界。
出乎意料,前方的道路变得异常空旷通畅。
疫情像一只无形的手,将绝大多数车辆和人群都按在了各自的家中,反而给这条贯穿南北的公路留下了一片诡异的、可供疾驰的空间。
伍六一靠在副驾驶座上,眼皮沉重,意识却沉入了一段并不久远却刻骨铭心的梦境。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混杂着泥土和汗水的气味。
老A选拔赛的最终场,他的腿钻心地疼,像被生生折断,每一次试图发力都带来眼前发黑的剧痛。
“许三多,跑啊…跑….”他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催促,用手推搡着那个固执地要背起自己的傻子。
他宁愿自己烂在这片赛场上,也不想成为拖累。
许三多沉默着,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每一步都深陷在泥地里,却死活不松手。
“你说的对….我们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呢?”
伍六一看着眼前那个因为用力而扭曲、却写满绝不放弃的侧脸,心里某个地方又酸又软,又痛又烫。
最终,他几乎是带着一种释然和认命,拉响了象征投降的烟雾信号。
“跑不动啦….弃权啦!” 他喊着,声音里却听不出多少遗憾。
多想和你一起啊...去老A...当兵王
宠着你...
“六一?六一…” 史今的声音和轻轻推搡将他从那片泥泞的赛场上拉了回来。
伍六一猛地睁开眼,车内昏暗的光线下,史今正担忧地看着他。
“班长…?”
“六一,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咋还……哭了?”史今的语气带着不确定和关切。
“啊?没哭,我怎么可能哭!”
伍六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下意识地粗声反驳,手却飞快而粗鲁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指尖触到一点冰凉的湿意,让他动作一顿。
他迅速别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空旷寂寥的田野,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车内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平稳的轰鸣。
“班长,”伍六一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闷,带着一种罕见的、与他一贯的硬朗不符的疲惫,“你说这男人,也真够累的。”
“……什么?”史今愣了一下,没料到伍六一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我说……”伍六一的目光依旧看着窗外,仿佛在对着旷野说话。
“我以前查过,咱军队里,白纸黑字,不允许喜欢男的。我以为退了伍,进了社会,能好点……结果好像,哪儿都一样...谁都看不起...”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史今心底那潭深不见底的苦水。
“……这很正常。”史今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历经磨砺后的麻木和认命,他太有体会了。
“父母也好,朋友也好,周围所有人都会告诉你,这是错的,是异端,是不正常的。在军队里……更是绝对不能触碰的高压线。”
“为什么?”伍六一转过头,看向史今,眼神里是纯粹的、困惑的倔强,“凭什么?”
“这我咋知道?”史今苦笑了一下,带着无尽的涩意,“你问他们制定规则的人去……问这世道去……”
伍六一盯着史今看了几秒,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里带着点戏谑,又有点难言的共鸣。
“班长,你说你喜欢三多那么多年,藏得那么深……难道就没点……感想什么的?比如,憋屈?不服?或者……偷偷高兴的时候?”
史今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紧了紧。
趁着前方路段平坦,他稍稍放缓了车速,拿起水瓶喝了一口水,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底那点微弱的火苗。
“我也没奢望,能和他在一起。”
史今的声音很轻,像是对自己说。
“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我只希望他好……看他立功受奖,看他变成兵王,看他……平安幸福,娶妻生子,走一条大家都觉得好的阳关道。他好了……我就觉得,挺好的。”
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痛楚,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伍六一没再说话。他重新闭上眼睛,将头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
我也是...呆子
我也只是希望...你幸福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对着那个正在远方拼命的背影。
所以...无论你现在在干什么....别停下来...就像在那次老A选拔上一样...
跑啊..许三多....
跑起来...
????
安静,好安静。我一直在飞,这里只有风,只有我。
沉重而规律的喘息声,是这片寂静土地上唯一的节奏。
许三多全身早已被汗水浸透,又被夜风吹得半干,结出一层白色的盐霜。
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抬起、迈出,都依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在驱动。喉咙里弥漫着血腥味,肺部火烧火燎。
他已经连续奔跑超过了六个小时,没有一刻停歇。
地图上标注的直线距离与实际能走的小路相差甚远,为了避开密集的检疫点,他不得不选择更绕、更难行的路径。
旷野的风沙、错综的田埂、干涸的河床……这些都比平整的公路消耗更多的体力。
他时不时地借着微光查看手腕上的指南针和那份已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的地图。
到底还有多远?我也不清楚了。
周围的景物在夜色中变得模糊而陌生,唯有前方那个代表目标的方向,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牢牢锁定着他的视线。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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