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度厄
他们背对着门说话,不曾察觉到一个齐耳短发白净瘦弱的小女孩子没穿鞋子悄无声息地从楼上下来,她里面穿着一条棉质杏花色带袖小碎花连衣裙,上身是半见色羊绒衫。她瘦小的身躯躲在门边,如玛瑙般清澈的眼睛朝书房里偷觑。书房里传来了男人的哭泣,其中也听见了自己的乳名出现,额尔德尼是宝塔失里小姨在三岁的时候给取的。一直以来,长辈们都宝儿宝儿的叫,别人家的也叫宝儿,宝塔失里小姨就为她取了这么个与众不同的乳名,本来父亲还说是娇惯了她,但宝塔失里小姨在那天还带来了一套心心念念的滑雪服,决定带她去韩国滑雪。曾经,她也希望这位小姨成为她的母亲,但却被她告知她欲出家。这件事,幻化成了泡影。
听着安琪姑母对父亲的问询,小女孩也仔细聆听着,当她听见“血癌”,书房里的男人的声音起来,她跑进房间,扑在男人的怀里:“父亲,我怎么了?”男人把她抱在怀里坐在大书案后的黄花梨木禅椅上,她用稚嫩的手牵起男人的修长手指,眼前的男人相貌英俊,在她们小学校的家长里面是出了名的好相貌,同学们都很羡慕她有这样的父亲。父亲是韩国的人,很多年前来了香港就一直在这里置办了这个和她的家。别人羡慕她有这样好的父亲,可她却羡慕他们有他们的母亲。父亲在外面的名字叫做齐远,而她知道,父亲的真名不叫这个,他叫王祺,而她叫王泽。因为这个原因,同学们还以为她有一个姓王的母亲,可她真的是没有。
飒诗来到王泽面前,温柔地抚摸着她细软的头发:“额尔德尼,你的身体可能有了一点小感冒之类的小毛病。不用担心,姑姑替你看看。”王泽明白不是什么大毛病后,在她手心蹭蹭。王泽的乖巧可爱,让飒诗很是心疼。这些年来,她是目睹着齐远当爹又当娘抚养她长大,从早产身体孱弱在保温箱里,一直到现在读小学。她身量随了齐远,但不幸的是身体状况也随了他,一直都不好。现在在外面,很多和她一样的小孩子都还穿着短袖连衣裙,而她却穿起了羊毛衫,随便吹吹冷风就会生病。三岁那次她央求着佛吉祥到韩国滑雪回来,她就大病一场,直到第二年的端午才痊愈。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提很多事情,以免让她父亲担心。
王泽拿出连衣裙兜里的纸巾,递到王祺面前:“父亲别哭啦,宝儿不是好好的吗?姑姑会帮宝儿看病的。”由于王泽的安慰,王祺渐渐止住了流淌的泪水,拿起手边的平板,推到了飒诗面前。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的男人,看在飒诗在心底,深深为他叹了口气,她拿起大书案上面的平板,熟络地点了邮箱的APP图标进去,一份PDF的检查报告单就赫然在目。上面是检测医院的名称“圣玛利亚医院”,被检测人是“王泽”,她也就先看血液的各项情况。果然,报告单内红细胞、白细胞和血小板水平出现了异常,这是血癌的信号。如果要去医院确诊,那么就要进行骨髓检查手术,那么做是很难让王泽本来孱弱的身体接受的。至此,王祺在莲花花瓣上写信发出来找寻自己,是没错的。
从王祺怀里抱起王泽,对王祺说:“别担心,放心,我为她看一下。”见王祺接受了,飒诗就抱着王泽走向了蒲团,把她放在蒲团上温声道:“佛吉祥小姨坐在这个上面的样子我们额尔德尼见到过的吧,学一学,嗯?”才说着,王泽就心领神会的学着宝塔失里一样趺坐在蒲团上,施禅定印,阖上双目。飒诗取了一个蒲团,和她相对而趺坐,用心传音到王祺的耳边:“齐远,我得为她看看是不是,另外,我也得为她辨别这次病的因果,还有怎么才能治好她的病。”不久,飒诗进入禅定,王祺和宝塔失里为她当起了护法。飒诗快速地从王泽的头顶,原来是囟门的地方进入了她的识海。
通常囟门的位置是顶轮的位置,从精神力的角度去看,可以从它发出来的光的颜色就能知道这个人的本体到底是什么状况。王泽的头顶失去了绿色的□□,并且其他颜色的光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减退。飒诗顿时明白,血癌是真的,而且她的血癌不同寻常。飒诗召唤来了念珠。这串念珠是无色透明的翡翠制作而成,一共有一百单八颗,金佛头连着两条细圆金珠的链子。它可以测定人的因果,飒诗把它轻轻拨动,口中念动真言。顿时,琉璃金色的卍字便从她的口中飞舞出来,环绕起浑身白色光芒的王泽。
梵音流动,让王泽的身躯舒展开来,意识和精神力也随之而动。逐渐地,变成了一团白色的光球,在这个空间欢快的跳动。飒诗再次睁开了双眼,发现眼前是黯淡失色的天空、茫茫无际的波涛汹涌、凄厉怒吼的风和岸边干涩光秃的土地,却没了一点火的痕迹。人之所以能无病无痛,是要靠着精神力的支持,精神力能存在,要靠着因果之火和因果之水这两种基础以及明净的天空、和缓的风、绿意盎然的土地这五大元素(注)的存在。从眼前的情况来看,王泽的因果之火失去了,只有因果之水的存在。她造成这样情况的原因,她也靠着手中的念珠推演她身上的业力知道了,是她失去父亲照顾的结果,父亲是因果之火的提供者。虽然齐远现在是同时具有阴性力量和阳性力量,由于王泽是出自另一个男性的阳性力量和齐远的阴性力量所诞生,在她成长中没有那一位男性用爱带给她的因果之火的力量,她的精神力情况一直游走在崩塌的边缘,如今快支撑不下去了。
这确实是很头疼的情况,也会是很糟糕的情况。她的身体要彻底康复,必须要了结了这段因果。可是要了结这段因果又谈何容易,王泽的父亲在诞育王泽之前没有对齐远产生过喜爱的感情,这会使得齐远处于难堪的境地。飒诗从钻石胸针里拿出一朵金色的莲花,手腕一扬,莲花化作轻软的烟尘笼罩在王泽化作的白色光球上,浮动着安抚她破碎缺损快要崩塌的神识。
飒诗倏忽之间走出了王泽的识海,睁开双眼对王祺道:“额尔德尼还是能够得到救治的,只不过确实是有些难。”王祺听见她说有一线生机,紧锁的眉头舒缓许多,他于这个世间,唯一能够让他挂在心上的就只是这个经常生病的王泽了。他连忙问道:“要怎么办额尔德尼才能不用再遭受病痛如此的折磨,她的身体从来就没有健康过。”王祺恳切的眼神让飒诗产生了悲悯之心,但也带有了深入人心的残忍:“这就要她的另外一位父亲帮忙了。”
以飒诗的意思,是要远在韩国的王泽另外一位父亲洪林的帮忙,顿时让王祺感到了难堪。不是愤怒,不是忧惧,而是难堪。王祺闭上了眼睛,由于洪林对他的憎恨,他也决定和洪林生死不复见。这个孩子也是阴错阳差之间从洪林那里得到的,洪林不曾知晓。而如今要让洪林帮忙,那么王泽的身世就可能像纸包不住的火被洪林知道。王祺知道这样的后果,自己被洪林羞辱还是小事一桩,对于那场笑谈的所谓爱恋的开始,王祺就一直认为自己是被虚妄的爱愚弄和侮辱的。王泽的情况会很糟糕,或者说她的情况一直都很糟糕,她会无容于世,这样偷来的生命,洪林将会憎恨她。洪林爱的是别人,不是他,爱屋及乌的道理王祺明白,反之同理,王祺无法接受王泽遭受这样的命运。
但为了王泽,王祺还是打算豁出去了,睁开了双眼,对于洪林的憎恨,还是由自己一力承担。最坏的结果就是如同那一世在永寿殿里被洪林诛杀一回,王祺对于死亡,已无所惧。温厚沉醇的声音道:“要我怎么办,额尔德尼才能得到救治?”飒诗又从钻石胸针里取出来一朵金色的莲花:“这是度厄莲,待你和额尔德尼的另外一位父亲诞育下另外一个孩子后,我才能用它帮助她。记住额尔德尼的这位妹妹必须得到她父亲的爱。这样,才能够救治王泽。”想着那世洪林对他的憎恨,王祺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注:Pa?cabhūta(???????)五大元素由P?thvī(??????)土,Ap(???)水,Tejas(?????)火,Vāyu(????)风,?kā?a(????)以太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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