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姐姐她……她那么相信他……平安它……
它那么小……他凭什么……凭什么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地……
拿着钱来‘投资’……
他以为钱能买来一切吗?
能买回平安的命吗!
能买回姐姐的信任吗!”
她语无伦次地哭诉着,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迅速浸湿了陈伯胸前大片的衣襟,滚烫的泪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陈伯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苍老粗糙、布满岁月痕迹的大手,一下一下,极其轻柔而富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那动作沉稳而充满耐心,
如同很多年前,安慰那个因为摔破了膝盖或者被噩梦惊吓而哭泣的小女孩。
他没有试图用任何苍白的道理打断她,只是默默地、像一个最坚固的容器,
承接了她所有崩溃的情绪,任由她将这漫长时日里积攒的所有痛苦、不甘、愤怒和迷茫,尽情地、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
直到她的哭声从最初撕心裂肺的爆发,渐渐转为低沉而压抑的、仿佛连哭泣都耗尽了力气的抽噎,肩膀依旧因为情绪的余波而微微颤抖时,陈伯才缓缓地开了口。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像夜深人静时,从遥远寺庙传来的、一声声敲打在人心上的木鱼声,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躁动的安抚力量。
“晚晚啊,眼泪这东西,流出来了,心里的淤堵就能化开一些,就能松快些。”
他目光似乎越过了阁楼斑驳的墙壁,望向了某个遥远而模糊的过去,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
“这世上啊,很多事,不像小孩子看的图画书里那样,黑是黑,白是白,能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更多的时候,是搅和在一起的灰色,理不清,剪还乱。”
林晚晚抬起被泪水浸透、红肿不堪的眼睛,迷惘而不解地看着他。
她此刻的思维如同乱麻,无法理解陈伯话中更深的意思。
陈伯低下头,看着她那双被痛苦占据的通红眼睛,目光慈祥而深邃,如同能看进她灵魂的最深处,轻声问道:
“孩子,你静下心来,老老实实告诉陈伯,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恨他……
恨那个陆先生多一点儿,还是恨那个……
明明知道了一切,却没办法改变过去,甚至连未来都不知道该怎么走的……
你自己,更多一点儿?”
这个问题,像一道毫无预兆的、雪亮的闪电,骤然劈开了林晚晚脑海中那团被各种激烈情绪充斥的、混乱不堪的迷雾。
恨他多,还是恨自己多?
她恨陆沉舟,这是毋庸置疑的,是支撑着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基石。
可……恨自己?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审视过这个念头。
恨自己什么?
恨自己没能更早地察觉姐姐与陆沉舟之间的联系?
恨自己在他温柔的假象(或许不全是假象)和那份诡异的依赖中,竟然可耻地、不受控制地产生过不该有的、微弱的情愫?
还是恨自己,在知道了这血淋淋的真相后,除了愤怒地指责、决绝地离开,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连为姐姐和平安讨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能慰藉亡灵的“公道”都感到无能为力?
这种深刻的、令人沮丧的无力感,或许才是她内心深处,除了对陆沉舟的愤怒之外,最沉重、最让她感到窒息的东西。
见她不语,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迷茫,陈伯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静,没有评判,只是在陈述一个他看来简单的事实:
“你恨他,是因为他做错了事,辜负了你姐姐临终的托付,间接害了平安那条小生命。
这份恨,是天经地义的,站在你的立场,谁也不能说你不对,换了任何人,恐怕都难以释怀。”
他的话语像是一杯温水,没有沸点,却慢慢浸润着她干涸的心田。
“可是晚晚,”
陈伯的话锋微微一转,目光变得更加深沉,直指核心,
“你有没有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看一看自己?
你抱着这份沉甸甸的恨意,死死地不放手,日日夜夜地用它来折磨自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连你姐姐最放心不下的‘彩虹桥’,都快顾不上了……
你这究竟是在用这份恨意惩罚那个可能早已内心备受煎熬的他,还是在……
变本加厉地惩罚你这个,已经承受了太多痛苦的自己?”
林晚晚猛地怔住了,如同被一道惊雷击中。
陈伯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她一直不愿面对的真实。
她一直以为,紧紧抓住这份恨意,铭记这份痛苦,就是对姐姐和平安最大的忠诚和祭奠。她用自己的痛苦作为贡品,献祭给那段逝去的过往。
可陈伯的话,却让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或许,她错了。
真正的背叛,不是放下恨意,而是让自己彻底沉溺于过去的痛苦泥沼中无法自拔,
辜负了姐姐希望她能够勇敢、坚强、好好活下去的殷切期望,也辜负了“彩虹桥”这个小小天地存在的、传递生命最后温暖与尊严的真正意义。
“你姐姐当年,费尽心血留下这家店,不是为了让你把它变成一座囚禁你自己的仇恨牢笼。”
陈伯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是属于长辈的真切心疼,
“她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是希望你能把她对生命的那份尊重和温柔,把她没能继续走下去的路,代替她,传递给更多正在经历离别痛苦、需要慰藉的人和家庭。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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