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窈来啦。”周六的早晨,蔡姐刚拉开门就看到了乖巧等在外面的宋青窈。
因为是周末,她脱换下了宽大的校服,穿着黄色的娃娃领长袖衬衫,领子是白色的花边领,搭配上背带裤,合身的衣服衬得人嫩生生的,像是春日里正当时的一簇簇迎春花。
小孩儿长得乖,乌溜溜的大眼睛,浓密上翘的睫毛,平日里过来也是安安静静的,话不多,不是姜意那种大嗓门能震翻天的风格,每次瞧见这种乖巧的小女孩儿蔡姐总归是要心软一些的。
“快进来吧。”招呼她进来,蔡姐走到前台里面拉开右侧抽屉,那里放了一包花生糖,她抓了一把递向门口处的宋青窈,满含善意地问她,“要不要吃糖?”
虽然来时走的是大道而非小路,行过入户的夹廊,进门前宋青窈还是小心地在台阶下跺了跺脚,生怕脚底沾上的灰踩脏木质的地板。
“不用了,谢谢蔡阿姨。”她摇头拒绝,一本正经的模样看得蔡姐想要捧心,比她女儿小时候还乖。
如非必要宋青窈是不想讲话的,但妈妈说见到人要喊,要懂礼貌,这些她都记得。
“你林晚姐姐可能还没醒,你自个儿上去吧。”看她跟学生罚站似的木呆呆地站得笔直,眼神怯生生的,时不时飘向楼梯处,蔡姐好笑地收回糖果,摆了摆手不欲为难她。
小朋友很有原则,向来只接林晚的东西,她回回都收获拒绝,却又次次都想问问。
想到自家女儿小时候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模样,蔡云丽想不通,怎么别人家的姑娘就长这么好看,这么惹人疼呢?
鞋子踩在红木的楼梯上,发出有年代感的嘎吱声,宋青窈尽可能地放轻自己的脚步。
这座看起来老旧的旅馆,原本是属于蔡姐夫家的产业,后来蔡姐离婚这座旅馆和女儿一起归了她。
在男性掌权的任何一个时代,女性想要成功离婚并取得孩子的抚养权都是难事,何况蔡姐还是外地人,其中的艰辛无以言表,这座老式旅馆是她的战利品。
旅馆年代气息浓厚,放在现在是不受欢迎的,生意也冷落,现在的人都爱赶时髦,乐意去住星级酒店,高级、亮堂。
不过若是放到十几二十年后,这里不仅处在寸土寸金的地带,还会受到复古爱好者的推崇,那时连木头的嘎吱声都叫做腔调,叫做故事感。
林晚在雨夜挑中她家,一来是因为离银行和二小都近,二来是则是因为干净,顶着昏黄的灯光,从入户的夹廊到前台的桌子和地面都一尘不染。
事物换个时间来看也许就会不一样,只有经历的人一直守着旧。
顺着楼梯上了二楼,宋青窈顺着走廊左转走向最里间,走廊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花纹地毯,踩上去没有声音,两旁的壁灯此刻熄着,尽头是带着图案的彩色玻璃,透光性不太好,却是她未曾见过的新鲜。
哪怕不是第一次上来,她还是没来由的感到拘谨,总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站在红木门前,宋青窈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又拉了拉衣袖才抬起手敲门,轻轻的,跟她这个人一样生怕打扰了谁。
林晚睡眠质量不好,觉轻,听到敲门声以为是蔡姐叫自己,迷迷糊糊地强撑着昏沉的脑袋去开门,开了门没听见声音才勉强睁开一只眼睛,但左转右转也没瞧见人。
正当她以为自己幻听想关门之际,低头正好和对她的行为感到疑惑的宋青窈对上。
以往每次见到林晚,她都是穿戴整齐,嘴角噙笑的模样,虽然不是流行的时髦多彩的打扮,但也端庄好看,这还是宋青窈第一次见她这样。
一脸倦容,头发乱蓬蓬的,眼神失焦,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看见她,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更生活化,也更生人勿近。
“你来啦,进来关上门。”林晚没睡醒,头涨得像几万只蚊子在里面开派对,绷着脸懒洋洋地吩咐完就重新缩回了床上。
她的语气算不上好,听起来甚至有些冷硬,宋青窈不适应,却也听话地轻手轻脚合上门,转身无措地捏着袖口,手脚都找不到放处,弄不清自己做错了什么。
昨天林晚说叫她今天来找她,她难忍雀跃的心,同上学一样起了一大早,等妈妈出门就来了,完全没考虑过这种情况。
她安静地站在门口,习惯性低头将目光投向地板,像鸵鸟将头埋在翅膀里,细数着上面拼接的缝隙。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又按捺不住好奇心看向整个房间。
房间里床占了大半的空间,白色的床笠和被子,枕头旁的玩偶被林晚用胳膊压着,看不清,像是一只小狗。
窗户旁摆了一张小圆桌和两把藤椅,蕾丝的窗帘和其中一把纠缠在一起,床头柜上有一个小台灯,在她站着的斜前方有一个置物架,架子上挂着林晚平时背的帆布包。
林晚来的时候赤条条,后来置办的东西也不不多,日常放针线的编织袋此刻正搁在床尾的地上,算是这间房为数不多的生活气息。
埋在枕头里闷了几分钟,她才艰难地抬头,抽出枕头下新买的小灵通看了眼时间——7:59。宋青窈都来了,她还以为很晚了,谁知道连8点都没到。
小孩子就是精力旺盛,哪像她现在,一旦没睡好就感觉魂都被抽出来爆锤三百遍。
又一头栽下,她翻了个身往旁边挪了挪,在被子里朝小孩招了招手,宋青窈刚走到床边,就被拉着往被子里带,不等挣扎,林晚的手精准地在她头上揉了揉:“乖,陪我睡会。”
感冒没好,沙哑的嗓音倦意十足,本想挣扎的宋青窈一下就泄了反抗的劲儿,头栽在被子里,鼻腔里全是上次闻到的香味,那是林晚身上的味道。
微敛长睫,她没有说话,顺从地蹬了鞋子往上爬,小小一团窝在林晚旁边。
林晚将她往身旁带了带,调整了一下姿势,睡得更舒服些。
宋青窈平时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想着就安静当个抱枕,陪林晚躺一会儿。
枕边人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让她想起遇到林晚的这些日子,这样的经历和快乐是她未曾想过的,就像曾经和妈妈一起离开山村也是她未曾想过的一样。
五岁之前,她一直以为世界就那么大,只有山村和外面的区别,大山里装着她,而外面装着奶奶口中读书把心读野了,跟野男人跑了的妈妈,后来发现世界大到不可想象,妈妈更不是那些人口中的模样。
思虑间瞥见林晚皱紧的眉和泛白抿紧的唇,小孩忍不住伸手为她抚开。
大人装着的烦心事太多,不管是母亲还是姐姐,哪怕睡觉也是紧皱着眉,如果可以,她想让她们轻松些。
听着林晚均匀的呼吸声迷糊睡过去的宋青窈,再次醒来是被开门的动静吵醒的。她突然惊醒从床上坐起,瞧见进门的林晚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明明说好不睡的,没想到还是睡着了。
“醒了,”林晚笑着打招呼,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到窗边的桌上,“起来吃早饭吧。”
抱着宋青窈她难得睡了一场无梦的好觉,感冒消耗的精气神都恢复了大半,醒来就悄悄下楼去买了点早餐。
小笼包,玉兰饼,醪糟牛奶炖蛋,还有软蛋饼,想着有宋青窈在,所以特意多买了些,若按照平时她是没什么胃口的,一样都吃不完。
随着袋子被陆续打开,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宋青窈下床穿好鞋,咽了咽口水摇头:“我吃过早饭了。”妈妈早起煮的鸡蛋和牛奶。
“我知道。”林晚夹了一个小笼包泡在醋里,“所以我邀请你陪我吃点好不好?一个人吃的话会没胃口。”
有这种说法吗?宋青窈疑惑,但好像和妈妈一起吃时她确实会吃得更多。
想是这么想,但仍然没有动作,面露拒绝。
林晚:“等会儿我们还有事情要做,你不记得了?”
“记得的。”宋青窈点头。
她说的话自己都记得,所以今天才早早就过来。
林晚将软蛋饼和玉兰饼摆在靠近她的那一侧:“那快来吧,不吃的话我等会没精神的。”她善用苦肉计,料准了小时候的自己会吃。
这下纠结被攻破,小孩依言坐到了另一边藤椅上,坐上去腿悬在半空,拿起摆在跟前的软蛋饼开始吃,咬了一口就抬头看向林晚,见她吃得专心,没说话,只是悄悄晃起了腿。
察觉她开心的模样,林晚心中的涟漪一圈圈荡开,打开的窗户将春风和窗外那棵粗大槐树的绿意一起送进来,人来人往的热闹中,烟火气抚人心。
她小时候爱吃软蛋饼,但不爱加鸡蛋,只爱吃加上酱料的柔韧饼皮,每次她都让老板刷上满满的酱,加辣椒,再放一根火腿肠,才一块钱。每次妈妈来不及做早饭的时候,这就是她的早饭。
两块钱的早餐钱,一块买了饼,省下的另一块就等放学偷偷去小卖部买辣条和棒棒糖吃,这是她难得的叛逆。
刚下去碰巧撞见卖软蛋饼的摊子,她特意给宋青窈带了一个。
两人的吃相一模一样,小口小口地咬着,嘴巴一鼓一鼓的,没什么咀嚼声,吃开心了就会弯起眉眼,像仓鼠。
小时候:
林晚:苦肉计什么的我信手拈来!
长大后:
宋青窈:苦肉计什么的我学得最好!
病急乱投医,逢庙就烧香,有人我就问:有没有小天使告诉我,我的文名怎么样啊?(忸怩)编编说不能乱加水仙,为什么不能加水仙!(指指点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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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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