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夏追出去后,寻踪觅迹,终于找到了许天、衣,方恨少正背负着他,一路急行,许天、衣的伤势重得可怕,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路。
方恨少见了她,方才停下脚步:“快……快救人。”
方夏神情凝重,握住许天、衣的手腕,只觉脉息微弱,连忙输了一股真气过去,仍不忘向方恨少说:“他伤势太重,必须得去看大夫。”
这么重的伤势,恐怕得御医树大夫出手,才能有救回的可能。
论距离,自然是金风细雨楼最近,树大夫是楼中供奉,也最可能在那里,苏梦枕带病在身,那里的药材必然齐全。
方夏转瞬之间,已打定了主意:“你背着他,我们一起去风雨楼。”
方恨少慌乱之下,没了主意,只会点头,又说:“花府里……得找王小石救人。”
方夏道:“他们不敢动手,快走。”
方恨少在方夏的连声催促下,背着许天、衣向金风细雨楼狂奔而去。
总算许天、衣命大,方夏在外面遇到了沃夫子,有他带路通传,丝毫没有耽误,树大夫正好在给苏梦枕看诊,苏梦枕一听就令他出手救人,虽然惊险至极,许天、衣的命终究还是保住了。
王小石、唐宝牛、张炭在寿宴上被人引出,何小河、八大天王高大名因私情外出,无意中撞破了白愁飞等人的阴谋。
先由任劳任怨、八大刀王、天下第七在明面上做坏人,叶棋五和齐文六在暗地里协助,搞得天怒人怨,白愁飞再出手相助唱红脸,博取发梦二党对白愁飞的支持。
不料王小石、唐宝牛、张炭、何小河拖住了叶棋五、齐文六和天下第七,高大名赶回去道破了白愁飞的真面目。
白愁飞当即出手杀了高大名。
王小石等逼退敌人,再回花府时,为了维护寿宴群豪,不得不与白愁飞敌对。
白愁飞见有王小石出头,蔡京又指望王小石去刺杀诸葛先生,索性罢手,率着任劳任怨、八大刀王等扬长而去。
花府寿宴后,发梦二党均对王小石感激不尽,甚至有意追随。
王小石已顾不得这些,他忙着依从蔡京和傅宗书的指令,准备刺杀诸葛。
他不得不去,还不能向身边任何人透露消息。
因为叶棋五和齐文六紧紧跟在他后面,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经过一次假刺杀做试探,傅宗书告诉他,诸葛先生今晨酉时会在神侯府与七情大师对弈,那是杀他的最好时机,还有一个下毒的卧底,暗号是‘终生名菜’四字。事成后,提诸葛人头来我鱼殿验明正身。
诸葛先生与七情大师在神侯府里对弈,一听是“天衣居士门下王小石求见”,立即予以接见。
他一见王小石,便“哦”了一声,问:“你师父好吗?”
“家师身体一向欠安,”王小石端然地说,“三师叔是知道的。”
“苏楼主好吗?”诸葛先生接着问,“遽闻你已跟他结义,他杀戮太重,你何不去劝他一劝?”
“我已经好久没见着苏大哥了。”王小石在对答之间,已经以自在门特有的暗号向诸葛先生表明了来意。
诸葛先生不以为忤,反而兴致颇高:“来人啊,上酒菜。”
菜肴端了上来,果然风味绝佳。
“好酒!好菜!”王小石禁不住赞道,“听说负责师叔膳食的是一位天下名厨,而今一尝,果是人间美味!”
诸葛先生笑了,“尤食髓妙手烹饪,天下闻名。你要不要见见这罕世名厨。”随即拍了三下手掌。
不消片刻,便有一个瘦子行出来,虽是长得一张马脸,嘴大颧削,但举止之间甚有气派。
诸葛先生向他引介王小石,尤食髓笑道:“王公子,请多指点,这道‘炮牂淳母’,算是我爱烧的、先生爱吃的终生名菜,你不妨试尝一尝。”
王小石一听,心头一震,口里却说:“我那四位师兄呢?”
诸葛先生慈蔼地道:“他们在外边替我护法,要不要我召他们进来跟你引见引见?”
王小石忙道:“既然他们有事在身,待会儿再一一拜见又何妨!”犹豫了一下,“有一件东西,烦请师叔转交成师兄。”他从怀里取了一卷书稿,放在桌子上,眼神依旧眷恋地落在上面,声音低不可闻,“望他珍惜。”
由于是反过来放的,看不清书稿的名字,但王小石一副珍之重之不舍之的模样,像是放弃了什么珍爱的事物一般,诸葛先生并没有去拿,含笑端详了王小石片刻,忽道:“若放不下,又何必放?”
王小石摇了摇头,怅然不语。
诸葛先生道:“你身上有杀气。”
“杀气分两种:一种是杀人,一种是为人所杀,”王小石反问,“不知我现在身上的是哪一种?”
“两种都有,”诸葛先生目露神光,“杀人和被杀。”
“刚才我杀过人来,但杀不着。”王小石面不改容。
“杀气仍未消散,”诸葛先生问,“你待会儿还要杀人?”
王小石只觉手心发冷,但神色不变,“是。”
就在这时,忽见两人电驰而至,急若星飞。
一个年轻人,剽悍冷峻;一名中年人,落拓洒脱。
诸葛先生即向王小石道:“他们是崔略商和冷凌弃,是我三徒和四徒,江湖人称追命和冷血。他们如此匆急赶来,必有要事。我先且不跟你们引介。”
王小石“哦”了一声,目光大诧。
那落拓的青年汉子,急掠而来,呼吸丝毫不乱,一揖便道:“世叔,外面有鲁书一、燕诗二、顾铁三、叶棋五借故挑衅,扬言要闯进来找世叔,大师兄和二师兄正拦住他们,争持不下。”
诸葛先生银眉一耸,道:“他们都是蔡太师的心腹,如此闹事,必有原故,你们快去助铁手和无情,我稍过片刻便出来应付他们。”
追命一拱手,道:“是。”
这时冷血才向王小石迎面赶到,叫了一声:“世叔。”
他们虽是诸葛先生的徒儿,但都称之为“世叔”。诸葛先生待他们,既有师徒之义,亦有父子之情,不过,他一向都因有隐衷,只许他们以“世叔”相称。
“哦?”王小石忽问,“我们见过。”
诸葛先生正待引介,王小石忙道:“两位有事,就不叨扰了。”
诸葛先生便道:“待办完事你们再好好聚聚吧!”
手一挥,追命、冷血二人,领命而去。
诸葛先生再饮一杯酒,不慌不忙地说:“蔡太师和傅丞相的人,跟神侯府的人一向有些误会,常生事端,请勿介怀……这,也许就是二师兄不肯出道多惹烦恼之故吧!对了,你适才不是说还要去杀人的吗?”
他含笑问:“不知杀的是谁?”
王小石看看他,嘴里遽然迸出了一个字:“你!”
“你”字出口,他已拔刀、出剑!
无情、铁手、追命、冷血和上门找事的鲁书一、燕诗二、顾铁三、叶棋五正在扯皮,府内忽然传出一声惨嚎。
——诸葛先生的声音。
王小石衣上沾血,神色张皇,手上提了个正不断地渗出鲜血的包袱。
四大名捕齐齐变色,纷纷向王小石出手,鲁书一等四人连忙碰瓷,替王小石拦了下来。
王小石在这匆匆之间,对无情虽是惊鸿一瞥,也觉着方夏笔下无虚,他果真担得起话本里的那些溢美之词。他埋下心中的苦涩,趁机消失在夜色中。
鲁书一等见王小石走远,也脱身而去。
等所有人都走了,无情才和三位师弟一起进去。
他们早就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戏。
王小石不是来杀诸葛先生的,他要借机杀了蔡京或者傅宗书。
他刀剑齐出,杀的其实是卧底下毒的名厨尤食髓。
诸葛先生依然端坐在那里,甚至向四位徒儿点了点头,而后,他伸手指了指桌上的一本书稿:“无情,这是王小石给你的,他说望你珍惜。”
无情与王小石并没有打过交道,满头雾水地拿起了书稿,他翻过来看清封皮那一瞬间,立马后悔得心痛不已。
追命已把书名念了出来:“霸道神捕……”爱上我三个字,追命怎么也说不口。
这本“大作”,上至诸葛先生,下至排行最小的冷血,人人都拜读过,还以此调侃过无情。
王小石送这么一本书给无情,难不成就是跟他开个玩笑。
无情目光敏锐,虽心中羞恼非常,已经发现封面不是印刷,而是手写的,一枕黄粱旁边,写了两个小小的字:方夏。
一枕黄粱四个字是用楷体写成,方夏二字却写得端方凝重,明显不是一个人的字迹。
再细细一看,方夏两字的横直撇捺间微有委顿,似乎写字的人下笔时颇为犹豫,以致影响了字体结构。
无情看到这个夏字,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销踪匿迹已久的夏至。
追命啊了一声:“听说卖这本书的是金风细雨楼开的书坊,莫非这是原稿?”
冷血好奇地问:“难道这个方夏就是一枕黄粱?”
铁手道:“谁是方夏?”
无情白玉般的脸闪过一丝红晕,他消息灵通,当然知道方夏是谁。
方夏是方巨侠的义女,方应看的妹妹,居住在天泉山下,和王小石、温柔等往来密切。
王小石将这本书给他,“望他珍惜”,望他珍惜的,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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