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政玲奈的灵压消失在瀞灵廷内,毫无征兆。
最先发觉这件事的是某个等待批复训练器材审核的席官。玲奈十席即使平常表现得再不靠谱,该交的公文也会按时交上。席官疑心玲奈是否领了外务,但任务表上查无此人,最后是问到苍纯处,细搜灵压才发现瀞灵廷乃至尸魂界都寻不到她的踪迹。
护庭队待命期间无理由擅离岗位是明文规定的大忌,大家即使私下躲懒,也不会彻底隐藏灵压。一旦出现队士灵压消失情况,有十二个时辰的缓冲期,时间一过,将会判定该队士失去自主行动能力,或者……叛逃。
大政远吾知道消息,担心再拖下去不利于事态发展,就赶紧来求助礼岁。眼下礼岁手下的侍卫队都四散开去寻找玲奈的踪迹了,只是还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玲奈失踪的第八个时辰,五番队队舍院内。
如墨漆黑的视野中,宽细色彩各不相同的灵压杂乱无章,缠绕、排布,一路往遥远的不知处而去。但独独没有礼岁所熟悉的那一缕灵压。
“怎么样?”平子问道。
礼岁摇头,“不行,灵力残留到这就中断了。”
平子皱眉凝视着那丛恣意生长的灌木草丛,这个地方,她怎么会……?
他的眼神实在奇怪,礼岁便问:“是发现什么了吗?”
“没什么,好奇她在这里做什么而已。”
“你也别太担心,大政好歹是个高位席官,又是在瀞灵廷内,没那么容易出事。”
“怕只怕,过了时间,即使平安回来了,惊动了调查队和中央四十六室那边,她也要吃些苦头。”
中央四十六室,这个由贵族和元老组成的机构,代表着尸魂界至高的权力。或许是尸魂界的年岁实在是太长,长得令他们恐惧变数。时间腐朽了身躯的同时,也腐朽了他们的思想。礼岁不愿意与他们对上,更不希望玲奈被那些人盯上。
“还有四个时辰……”
天光将明,白日能否带来好消息?
……
冷香幽幽。
是日,晴。宽叶山月桂绽放到极致,露出鲜红的、含有毒素的花蕊。她见到自己拾起一片浅蓝色的紫阳花瓣,抿在唇边。黑暗很快袭来,躯体都沉浸在懒洋洋的麻意中。一时是枝头坠落的花,堕入地面,被黑土掩埋,松软、潮湿。
场景熟悉得不行,是她小时候住过的院子。但是有这么多的门吗?一重叠过一重,落满黄铜色的锁。女孩们笑闹的声音从房间深处传来,勾着她的意识,沉沉往里去了……
松柏暗暗生长着,枝条投下复杂的阴影。尖锐的阴影漫过屋舍,穿过她的手脚,怀抱住她的影子……
“大人?……礼岁大人……”川野的呼喊声隔着木门传来。
梦境霎时像潮水般消退下去,睁眼时礼岁才恍觉刚刚是在做梦,只是再怎么细想,都回忆不起梦里的内容了。一觉神清气爽,并没有被诡异的梦影响了精神。
日光大盛,摆钟的时针指向正中间。礼岁悚然一惊,怎么会睡到现在?!
门外的川野听到动静,轻拉开门缝,她声音游移不定:“大人,有一事……”
待客的和室中,女侍们都不见踪影,只有一人捻着糕点吃得欢快。乍看之下再正常不过,但仔细留意,就会发现墙边檐下的阴影中,有带刀的侍从将和室团团围起。
“唰——”礼岁拉开了障子门,她甚至没来得及梳洗,穿着寝衣就来见客了。
“呜哇!吓我一跳!!”玲奈一惊,糕点卡在喉咙里,她不得不用力吞咽,喝下半壶茶才顺下去。
“礼岁你这家伙,就算是放假也不能一觉睡到大中午吧!”
距离大政玲奈莫名失踪将近十二时辰,在事态即将变得严重的节点,她出现了,而且表现得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
“玲奈……?”
“怎么啦?干嘛傻站着!”
“话说好奇怪啊,我不是刚从五番队那边吃了辣卤猪肘吗,怎么会这么饿!……难道是又要长身体了?”她唇边还带着糕点的碎屑,一手捂着肚子,满头疑问。
“刚刚?……那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
“你睡懵啦?我可是记忆深刻得很!指的不仅仅是辣卤猪肘哦——”玲奈哼哼,伸着手指煞有介事地摆动。
灵压是属于“大政玲奈”本人没错,讲话时神态和语气轻重也同往常没两样。
“待着别动。”礼岁挥手设起暖色的净灵膜将玲奈包裹,灵力化作细流在微小的结界里流转。
没有外伤,灵力稳定,情绪也平和得毫无破绽,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就是大政玲奈本人。
“做噩梦了吗?”玲奈纵容地看着礼岁,颇为关心地问道。
“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
平子靠在屏风边,在心里默数三二一,手飞快捂住耳朵。
“欸——!!!!!”玲奈发出惊异的大喊声。
“可是,我明明记得……”她眼神飘过平子,看他一脸后怕地把捂住耳朵的手放下。
“……”对你有点无语了齐刘海!
“总之我离开五番队之后,立刻就来找你了。记忆……记忆也没有什么不连贯的地方啊!”
平子:“事实上你已经人间蒸发近十二时辰。你失踪后礼岁很快派出了自己的侍卫队去找你。虽然调查在暗中进行,但也快把瀞灵廷掘地三尺了,还是一无所获。”
平子:“你这家伙不会是掉进什么时空裂缝,穿越了吧?”
“哦!很时髦的说法嘛!”玲奈眼睛一亮,看上去很是认可这个说法。
礼岁叹气,“别开玩笑了……”她一掌拍向平子后背,禁止他娱乐话题。
“这件事我会继续调查,为了你的安全,最近这段时间绝对禁止单独行动。”
“这么严重啊……”深感麻烦的玲奈瞥见礼岁认真的神色,反射性一抖,立刻坐直身子,气沉丹田:“我明白了,礼岁大人!!”
……
头发还有些潮湿,礼岁坐在镜子前,用木梳梳着。显然她的注意力不在这,蹙着眉头思索着什么,梳子绕着发丝,越梳越乱。
梳子紧接着就被骨节分明的一只手接过去放在妆台上,他的手指穿过深蓝色的发丝,细细感受它们的湿度,复而拾起干布吸干多余的水分,用润泽的香膏在发尾处涂抹。
“头发湿的时候不能这么用力梳,会断掉的。”
“总是记不住的话,下次就让我帮你吧——”尾音沉沉,像是情人间耳鬓厮磨的呢喃。
“真子,你说到底什么人能做到这种事……我总觉着,是某个番队里的人或者贵族,可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怎么还在想这个?”平子不满她的走神,将下巴搁在她肩头上,双臂更加紧实地缠绕住身体,有清爽的香气扑鼻而来。
热度和舒适令她有些困倦了。
“可不能睡着哦~我们还有事情做呢!”
“嗯?”
“观礼啊。”
燥热的夏天观礼实在是难耐,神社前的景色仿佛都因为高温扭曲了,炎热令人有些喘不来气。
人影远远而来,白棉帽盖住了上半张脸,蒸腾的热度里新娘的面目也模糊着。
“新郎呢?”
“新郎呢……”
“新郎呢!”
周围的观礼宾客异口同声地问道。静谧的场景里,声音大得出奇。这是一件极其失礼的事,但众人却并未制止,仍由声浪渐次变高。
感知变得微妙,礼岁呆滞的眼里有疑惑一晃而过。
奇怪,我是在参加谁的婚礼?
很快,礼官高声唱贺:“新郎到——”
身旁的人迈出一步,往未见面目的新娘走去。竖起长发的,那条星蓝色的云纹发带被随意丢弃在脚边。
“真,真子……?”
心底忽然重重痛了起来,礼岁眨着干涩的双眼,伸出手想要挽留他。
“啪——”毫不客气的力道,宾客们如潮水般向她涌来,推搡着要她离开这里。
“走,这里不属于你!”
“多余!”
“出去!!出去!!”
神社的大门在面前轰然合上,炫目的日光中,脑袋愈发昏沉起来。
太热了!
她往松柏的阴影下跑去。
流云飞速移动,松柏遮天蔽日的阴影彻底掩盖了目之所及的所有光明处。可是,这棵茂密的树是何时出现的?为什么能长得如此庞大?
好奇怪……
……
“好奇怪……?”莉莎放下手中的书,认真地观察礼岁的神色。“你是说最近总是做梦,还记不得梦里的内容?”
“是啊,但应该是不错的梦吧?因为睡醒很精神。”礼岁抿了一口茶,茶味淡得近乎于无。她轻蹙眉头,默默推开茶杯。
和室里的熏香很是不错,弥补了茶叶的不足,令她放松。
“精神吗?”
礼岁眼睛亮得过分,看上去似乎的确很有精神,但眼底的青乌难以忽视。疲惫与清醒交织,令她整个人都有种违和感。
“你现在就像个夜夜笙歌被吸干了精气的人,不过真子那个瘦身板有这么厉害?以现实情况来说,先败下阵的不应该是他吗?”
莉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本《男性生理健康知识》开始翻阅。
“……我们不是……没有……”礼岁哽住。
“开玩笑吧?你们纯情得像未成年。友情提示,如果只是柏拉图恋爱的话男人很容易憋坏的。”
“……我不认为我能够镇定自若地在大庭广众讨论憋不憋坏这种事啊!”
“大庭广众?”莉莎推了推眼镜。
窗透过的光突然亮得刺眼,礼岁用衣袖遮挡的功夫,就感觉手脚重重落下了什么冰凉的东西。沉重的枷锁限制了她的行动,而刚刚和她在和室喝茶的莉莎已经收拾起东西,背着光站起来。
“背叛的瀞灵廷的你,余生可能都感受不到人潮了。”她耸耸肩,“所以也不用怕说羞羞的话题,因为听得见的只有你我。”
巨大的荒谬感彻底包围住礼岁,她的思想又要变得沉滞了,像深陷沼泽般,越挣扎沉得越深越快。
“行刑的时间就要到了。”门口的日世里低垂着头,声线毫无起伏地念着。
“行刑的时间就要到了,罪人将登上刑场,流下的血液会清洗掉——罪恶!”越来越多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门边,他们齐声念着葬送的悼词。
由他们的视线望过去,狭隘的窗窥见行刑台的一角,巨树尖锐的枝条齐齐对准礼岁……
三……
二……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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