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块金牌尘埃落定，代表队终于松了口气，也终于有心神关注金牌以外的消息。
四年一届的奥运会关注度空前，观众们敏锐地在比赛之外，发现了和体育竞技一样让人兴奋的情愫。
王楚钦和孙颖莎过往的互动被一一扒出，三百六十度慢速分析，得出的结论空前一致：他爱她爱得要死。
俩人一个对视，内娱半年全白干。
总局坐不住了，派人来乒乓球队监控舆情。
最先被约谈的是两人的主管教练，肖指导和邱指导。
开场白冠冕堂皇：“年轻运动员朝气蓬勃，为乒乓球项目带来了很大关注度，对乒乓球乃至体育业发展都有重要意义。你们作为他们的主管教练，居功甚伟，但除了指导技战术之外，也要关心他们的心理因素、思想动态，和个人生活问题。”
这话听得邱指导头大，他当运动员的时候，是队里出了名的刺头，三天两头接受批评教育，但都是教练对他耳提面命，如今身份转变，才知道教练头顶也有压力。
他瞥了一眼肖指导光秃秃的头顶，觉得他的发型也有自己的不少功劳。
姜还是老的辣，肖指导一脸凝重，几根抬头纹愈发深刻：“局长说的是，运动员不仅要为国争光，还得给年轻人树立榜样、传播正能量。小王和妞……”他咳嗽一声，硬生生改了口：“和小孙两位小同志觉悟很高，意志品质过关，领导们放心，我们一定严加约束，正确引导，下个周期一定能有更大的进步！”
邱指导叹为观止，一番话不卑不亢有理有据，非常全面，可是又啥也没说。
一直默不作声的国梁也开了口：“乒乓球队氛围很好，队员们朝夕相处，非常团结，只是这两位小将成绩打出来了，所以大家关注的多。领导的关心很有远虑，年轻人心性不定，乒协和教练组要多引导。”
领导们点点头，神情放松了些：“年轻人气盛，你们也得讲究方式方法，只要记住一点，无论什么时候，国家荣誉和形象是第一位的。”
奥运村条件简陋，行程安排也十分紧张，会议很快就散了。
出门时，局长拍了拍国梁的肩，笑容满面：“你跟我说实话，他俩到底有没有事儿？我夫人可喜欢他俩了，天天追着我问。”
国梁哈哈一笑，滴水不漏：“都是现役队友，能有啥事儿？等他俩退役了，请嫂子亲自牵线，那才是好事呢。”
局长赞许地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门一关上，国梁重新坐下，水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看看那天颁奖礼，王楚钦的眼珠子都粘到莎莎身上了！现在好了，连总局都盯上他们了。”
邱贻可连连点头：“就是，这小子太肆无忌惮了，我们莎莎可没理他。”
国梁恨铁不成钢：“老肖，你以前也不这样啊！邱贻可这种刺头你都能管住，怎么了，他王楚钦一个毛头小子你治不了？”
邱贻可被误伤一箭，立马老实闭嘴。
肖指导摸了摸光脑袋：“我那天答应大头一个事儿，正好跟你唠唠。”
国梁和邱贻可四只眼睛一个比一个圆。
国梁率先质问：“你答应他了？！想啥呢，他俩才二十四，说想结婚也就是一时兴起，你还真答应了？！”
邱贻可也硬气起来：“这事儿我不同意，莎莎还小呢，也没见过外面的男孩子，被骗了都不知道。”
肖战慢悠悠喝了口水：“看你俩急的，我说是这事事儿了吗？那天大头输了球，在后台坐了半天，问我能不能再带他四年。”
二人沉默了，气氛凝重起来。
肖战接着说：“大头有这心性，我不信他干不成。这三年俩孩子怎么过来的，咱们几个最清楚，比谁起得都早、练得都狠，就他俩那不服输的劲儿，能让其他事影响成绩吗？反正我应他了，再带他四年，国梁，你可别把我调走啊。”
国梁沉默片刻，终于笑了一声：“退休返聘你得问嫂子同不同意，我可管不了。行了，晚上球队就要回国了，你们去准备吧。”
肖战松了口气。他做教练几十年，年轻气盛时一心想队员出成绩，也拆散过萌生爱意的小情侣，他们如今……都好，但都有遗憾。
仔细想来，若是自己当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许会有另外的结局。
两位教练归队，心照不宣地没有跟两位小同志说什么，只盯着他们仔细收拾行李，别落下东西。
王楚钦收拾完自己的，又去女队帮忙收拾，看见孙颖莎满屋子乱放的行李和纪念品，人命地出门又买了一个行李箱。
一出宿舍楼，就碰见了背着手溜达的国梁。他下意识想躲着走，但还没来及转身，就被叫住了。
“楚钦，团体赛打得不错，每场打两分，辛苦了。”
王楚钦i人属性爆发，挠了挠头，有些局促：“感谢队里还肯信任我。”
国梁带着他往外走，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你和莎莎的事儿，再放放吧。你俩正是出成绩的时候，现在不合适。”
王楚钦一愣，顿住了脚步。
出发巴黎前，他郑重其事找到国梁，说拿到这枚混双金牌，他想和孙颖莎结婚。国梁当时未置可否，只说拿到再说。
他立刻信誓旦旦保证，愿意用生命换回这块金牌。国梁拍了拍他的背，说：“好，有志气！”
可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口风又变了？
“是因为我单打失利吗？主席，那是个意外，要不是莎莎鼓励我，我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后面的团体赛。我不会影响成绩的，我保证！”
国梁看着他的眼睛：“莎莎能鼓励你进步，那你能为她做什么？你觉得她决赛为什么输？”
王楚钦语塞，从头凉到脚。
为什么？他不敢去想。
比赛是残酷的，充满了变数，谁也不能保证输赢。可莎莎在决赛场上面对的压力，不是一个人的，还有他那一份。
如果不是担心他，如果不是想替他赢回来，如果不是想让他放心，这些如果，他不敢去触碰，却一个劲儿地涌进他脑中。
他能为她做什么呢？买一只随处可以买到的行李箱？这些任何一个随队教练都能做，而她唯独把这个机会给了他。
“下一场，我们会赢的。”
他答应过孙颖莎，成绩有高低，状态有起伏，既然答应了在一起，就不能纠结配不配得上——那是在他最低谷的时候，自觉最配不上她的时候，她命他一笔一画写下保证书，否则就再也不理他。
国梁一笑：“王楚钦，人生很长，短短四年你们都坚持不了，还谈什么未来？”
王楚钦攥紧了拳，没有答话。
人生很长，可是在他经历过的二十四年人生里，她占了整整八年。
他拎着新行李箱回到宿舍时，孙颖莎正坐在床上吃零食，双脚一晃一晃，房间仍是一片狼藉。
“你怎么去这么久？我都快把薯片吃完了。”
王楚钦背对着她低头收拾地上的东西：“吃吧你就，吃完变成小肥猪。”
孙颖莎跳下床，转到他正面：“你个猪头，吃枪药啦？是不是被我使唤，心里有怨气？”
王楚钦把叠得整整齐齐的T恤挡在面前：“你队里好姐姐好哥哥那么多，这点小事干嘛非让我做？”
怨言里没有怨气，反而充满浓浓的低落。
孙颖莎察觉到他的异样，掀开他脸前的衣服，笑嘻嘻道：“我就喜欢你给我收拾，再说，全世界我就你一个好哥哥，你别给我乱安哥哥，我妈可没给我生过。”
王楚钦不期然对上她晶亮的眸子，漆黑的瞳仁里盛满了笑意和信任，和他们初见时一模一样。
他甚至觉得孙颖莎这些年不曾变过，他纠结，踌躇，反复，犹疑，她却始终带着纯真的眼神，走在她认定的路上。
既然是她认定的路，那一定不会错。
他捂住她太过明亮的眼睛，声音温柔又珍重：“小豆包，等回北京，我有话要对你说。”
“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孙颖莎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刷在他掌心，心里生出漫山草木，枝蔓缠绕，令人难耐。
王楚钦有些迫不及待回国了。
**
深夜，一行人来到机场，准备登上回北京的班机。
王楚钦的目光在女队逡巡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找到孙颖莎的身影。
他慌了，逮住人就问。他问遍了龙队、曼昱、肖指甚至队医，大家的回答仿佛套了模板：“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王楚钦心生不安，不惜打断了李指和别人的交谈，问他孙颖莎的去向。
李指叹了口气，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莎莎今天不走了。”
不走了？
王楚钦理解不了这几个字的意思。
“为什么不走？她遇到麻烦了？不是说好全队一起回国的吗？”
李指摇摇头，这孩子白长了这么大颗头，打球的时候看着聪明，有时候又傻里傻气的。
“丢不了！”他恨铁不成钢：“邱指陪着她呢，你别声张，这是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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