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阿照,还有一事。”

李元照一只脚已经踏出大同殿的门槛。

“什么事?”

“我好友的女儿,因为受我牵连现在被关在靖安司狱中,劳烦你跑一趟,让现在代理靖安司的人把她放出来。”

“李泌不是已经去了吗?”李元照狐疑道。

下一分,她明白了过来。

“你怕李泌现在无权,一个人去了压不住他们?”

她头疼地长长一叹。

他也太小看李泌了。

李元照实在失望,堂堂太子,不懂识人用人,不能洞察形势,叫满朝大臣如何信得过这样的储君?

李玙本想先说些感谢的话,但李元照摇摇头,直接道:“我不能去。”

她解释道:“三哥,今日为保你无恙回到兴庆宫,我已经说尽好话,便是此时,出了这个大同殿的门,我们两个也还是少接触为好。”

“大同殿和兴庆宫附近的守军,都听我和陈玄礼将军调遣,在父皇回来之前,也请皇兄千万不要随意走动,不要和臣工联络,护好自己的身家性命。”

李玙听闻大怒,拍案起身:“你是要监视我,看我会不会趁乱篡位吗?还是你今日控制全长安,伙同右相,就是为了武周再现!”

李元照冷冷回头瞥了他一眼,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李玙只明白了一小半儿。

若天子还能寻得回来,自己把这个太子架在明面上,无论今夜如何行事,父皇来日都不会对自己有丝毫猜忌。

她置若罔闻,继续刚刚的话头,“放出王韫秀这点小事。我同她自幼认识,修书一封送去靖安司,应当够了。”

接着一字一顿,冷冷道:“还请皇兄珍重,莫要添乱。”

她走出大同殿,瞧见右相的属官,命他走近吩咐道:“去同右相说,各坊门关闭,进出人等严查,包括巡查的军队和武侯,尤其是太子的旅贲军,以求尽快将圣人救回宫中。”

就让太子的军队在附近巡街吧。

右相恐怕比自己还不想让找到圣上的功劳落到太子身上,属官连连答应。

宋官此时来到了她跟前。

她从袖中拿出一枚李花玉佩,交给宋官,“把这个拿去靖安司,交给李泌,跟他说,此时朝中皆忧心圣人归来,无论右相还是其余人,都不会阻挠他查蚍蜉的案了。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找到父皇……”她想来想去,一叹,不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补充道:“还蚍蜉和张小敬一个公道。”

几人领命而去,四周寂静,她独自站在兴庆宫广场上,只感到无限疲惫。

大厦已倾,尽人事而已。

她回到花萼楼二层的偏房中休息了两刻。天刚亮时,被回来的宋官摇醒。

“公主?公主!”

“公主快醒醒,寿王的兵马遇到了从蚍蜉中逃出来的檀棋,已经找到圣上了。”

李元照听到这话,立时清醒了过来,抓着宋官的胳膊问道:“现在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宋官摇摇头,“寿王第一时间就差人来通知公主了,最多还有一个右相,右相这一晚帮了寿王不少忙。”

“那劫持父皇的人呢?李元照急忙又问。

“都忙着去救圣上,让其中一个跑了,寿王也急于送圣驾回宫,只留下一个张小敬。”

李元照思绪翻滚,吩咐道:“去跟寿王说,将张小敬押到靖安司,谁来要人都别给。无论是太子还是右相。”

“还有,勿伤无辜百姓一人。”

宋官本想去传命,突然停住了脚步。

“公主,李泌本就是太子的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李元照提高嗓音,怒道:“要你去传你就立刻去,没那么多时间了!”

宋官一愣,这是公主第一次朝她发火。

花萼楼一二层依旧完好,走出大门,日光刚升起,她要了匹马,即刻朝靖安司赶去。

天子已经找到,功劳也是寿王和右相的,她此时前往靖安司。可以称自己是挂念父亲的安危,去亲自了解案情。

卯时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卖朝食的摊贩慢悠悠走在街上,她骑着马不知不觉放满了速度。急躁的心绪也逐渐消散。

到靖安司时,张小敬也刚好被寿王的府兵押解到此。

府兵见到翻身下马的李元照,纷纷恭敬道:“公主。”

李元照环顾四周,问:“我哥呢?”

府兵答:“寿王殿下此时在宫中安抚圣人。”

她顿时觉得心头的重压散了一半,踏进靖安司前,有些疲惫地吩咐府兵:“去对你家殿下说,跟圣人提右相的时候别提蚍蜉的事。如果圣人问起为什么把人送到靖安司,就说他对此案并不知情,只知道去年交由靖安司办理。”

他的哥哥,在父皇眼里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结党。

她沉默良久,长长一叹,“如若父皇问起他,觉得幕后黑手是谁,也这样说便是。”

寿王本已失宠,或许今日之后,还能如母后在世时一样受父皇看重。

张小敬交接给旅贲军后,寿王府兵便都撤了个干净。

张小敬此时双手被缚,立在庭中,等候通传。

“萧规和鱼肠呢?”她走近开门见山问。

张小敬失魂落魄低着头,不说话。

“跑了吗?”她提心吊胆又问。

张小敬点点头。

凝重的神色终于轻松了一些,公主低下头,长舒一口气,喃喃道:“那就好。”

她还有事要做,正欲踏进靖安司大殿,却听身后有人说:

“谢谢。”

李元照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这话是你说的,还是他们两个说的。”

“都一样。”张小敬此时满脸血污,勉强透过蓬乱的头发看向公主,终于有了些生气,“从旧历二十七年到现在,第八团所有人,感激涕零。”

李元照鼻尖一酸,有了一种轻微溺水的痛感,格外悲伤。她在陇右时,总能看见杀人如斩草,路有遗尸骸。可回了长安,好像也还是这样。

她只能尽自己所能救不该死的人。

她回过头,站在台阶上对他说:“将你交还靖安司,是我最后能做的了,李泌或是其他人如何处置你,我都无法再插手。你连皇帝都能从蚍蜉手中抢回来,多想想办法活命吧。”

张小敬声音嘶哑,点点头,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是生是死,我也不说大话了。以前总想着救人,到头来谁也没救下。只能祝愿公主,全都做到了。”

李元照望着他良久,才开口道:“你确实没救人。”

“可你救了整个长安。”

她走入靖安司大殿,路过的文吏和武侯都齐声对她恭敬的喊公主。

昨夜她一力稳定朝局,保全太子,迎回圣上,以至于没让长安大乱,所有人都比往日对她更加尊崇。

李元照此时来到靖安司大殿,循着记忆命人点了几个名字,人汇聚到大堂上的时候,她搬了把椅子坐下,轻声道:“圣人的意思,是以查案为重。你们是从哪来的,就回哪去吧,你们的主子已经知道了,不会怪你们的。”

反正现在在右相眼中,太子是败将一个,将暗桩收回去又何妨。但不是右相派来的人,他们回去之后的命运,她也说得不算了。

王蕴秀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一眼明白是在抓暗桩,看了半天热闹,皱眉说道:“好歹是个衙门,怎么漏的跟个筛子一样,要是在军中,长官也是要治罪的。”

公主斜靠在椅背上,凉凉道,“这就是我那中看不中用的三哥办的差事。”

两人一边走到后院,王蕴秀一边道:“你现在位高权重了。舍不得骂李泌,就好骂太子了。”

她似是想从自己嘴里知道太子到底会不会倒。

公主不语,问前来通传的小吏:

“姚汝能呢?”

小吏支支吾吾,公主一来,李司丞理政效率奇高,一晚上就把全司人的底细翻了个底朝天,多数暗桩没有靠山,已经被抓了起来,可姚汝能不同。

“东宫来人提走了,说是太子要亲自问罪。”

姚汝能是主动投靠李林甫的,太子将人拿走,怕是为了提防李林甫日后的构陷。

小吏怕公主发怒,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公主的神色,只见公主面色平平的问:“那个叫徐宾的小吏呢?”

“关在牢里,李司丞亲自在审。”

公主点点头,“知道了,让他审吧。”

王蕴秀好奇道:“你不去看看吗?”

“有什么好看的。”李元照道:“这个徐宾是靖安司的顶梁柱,对于李泌来说才必须要审。就像姚汝能之于太子一样,他跟太子一起长大,投了李相,不知道得卖了太子多少。这些都与我无关,只要长安不出乱子就好。”

王蕴秀叹气,“真无趣。你如今真是与从前大大不同了。如果做公主要把自己变成这样,还是不做公主舒服。”

过了半晌,李元照听到身后的动静,猜到了是谁。

“你听见没,她说你的衙门漏得像筛子。”

李泌走到公主身侧,意态平淡。

“从始至终,我和张小敬都是能补一点是一点。”

李元照笑了,从怀中掏出几封书信和账单,递给李泌。

“资助萧规造阙勒霍多的人里有他的人,李相也知情,我那日在右相府邸见了才知道。”

李泌打开看了看,是李林甫与范阳节度使安禄山的通信。

“还有买猛火雷原料的账单,那老头子不通粟特语,上面又没什么重要消息,没太注意,我拿了一张出来。”

李泌:“为什么不留给寿王?”

李元照觉得他明知故问,“我给他留了别的,对于我哥来说,李林甫现在还用得上。这些东西,在太子这里才有点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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