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all顾一野]无人区玫瑰(13)

边境线上的风,带着与训练场截然不同的凛冽。它呼啸着掠过荒芜的山脊,卷起砂石,吹得人皮肤生疼,也仿佛能将所有盘踞在心底的杂念一并带走。

尖刀分队被轮换到了这里,执行为期一个月的边境巡逻任务。这里没有演习的硝烟,没有复杂的战术推演,只有日复一日、沿着既定路线的行走,守护着那条看不见却又无比清晰的国境线。

环境的巨变,像一剂强效的镇静剂。高梁和顾一野之间那绷紧到极致的弦,在这片苍茫天地间,似乎稍稍松弛了一些。每天重复着同样的路线,面对着同样的寂寥山川,那些激烈到无法安放的情感,仿佛也被这亘古不变的风霜磨去了一些棱角。

他们依旧话不多。巡逻时,高梁走在队伍最前,顾一野通常在队尾或者侧翼,两人隔着整个队伍的距离。但那种冰冷的对抗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基于职责的、沉默的默契。检查界碑是否完好,观察边境线另一侧的动静,处理一些突发的小情况……他们像精密仪器上两个不可或缺的齿轮,在各自的轨道上平稳运行。

这天,巡逻小队途经一段异常陡峭的峡谷地带。一侧是几乎垂直的岩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湍急河流,仅容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湿滑无比。

“保持距离!注意脚下!”高梁走在最前面,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到后面。

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小心翼翼地沿着岩壁挪动。顾一野走在队伍中段,他的目光扫过脚下奔流的河水,又看向对岸那截然不同的地貌,眼神专注,像是在记忆和分析着这里每一寸土地的特征。

就在队伍即将通过最险要的一段时,意外发生了。一名新兵因为紧张,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惊呼着朝悬崖外倒去!

“小心!”

几乎在惊呼响起的同一瞬间,走在他斜前方的顾一野和走在队伍最前方、闻声猛地回头的高梁,同时动了!

顾一野距离更近,他反应极快地侧身,一把抓住了那名新兵挥舞的手臂!但下坠的力道极大,带着顾一野也猛地向悬崖外踉跄了一步,半个脚掌瞬间悬空,碎石哗啦啦地滚落深渊!

“顾一野!”

高梁的嘶吼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不顾一切地冲了回来,在顾一野身体即将完全失去重心的千钧一发之际,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将他连同那个惊魂未定的新兵,一起猛地拽回了安全区域!

三人重重地摔倒在狭窄的小路上,滚作一团。

巨大的冲击力和后怕让高梁的心脏几乎要炸开。他抱着顾一野的手臂收得死紧,紧到顾一野几乎能听到自己骨骼被勒得咯咯作响,紧到能清晰地感受到高梁胸膛里那擂鼓般狂野的心跳,一下一下,重重地撞击着他的后背。

那心跳声,如此剧烈,如此真实,穿透了厚厚的作训服,直接震响在他的耳膜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恐慌,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几乎要将他熔化的炽热。

高梁的呼吸粗重而灼热,尽数喷在顾一野的后颈上。他没有立刻松开,而是将脸深深埋进顾一野的肩胛骨之间,贪婪地呼吸着那带着汗味、风沙味和独属于顾一野的清冽气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怀里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是安全的。

这个拥抱,不同于雨夜那个失控的吻,也不同于演习场上那个绝望的守护。它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中,发生在生死一线的边界。它没有任何言语,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加直白、更加汹涌地传递着高梁内心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感——那是一种超越了一切理智、糅合了恐惧、愤怒、庆幸和深沉爱意的、近乎本能的情感。

顾一野僵在高梁的怀里,一时间忘记了挣扎。后背传来的剧烈心跳和脖颈处灼热的呼吸,像两道强大的电流,瞬间击穿了他一直以来用以自保的理性外壳。他能感觉到高梁身体的微微颤抖,那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极致的后怕。

他……在害怕。害怕失去自己。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顾一野平静无波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忽视的涟漪。

其他的队员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那个吓傻了的新兵扶起,确认两人都没有大碍后,才纷纷松了口气,但看向依旧紧紧抱在一起的队长和副队长时,眼神都变得有些微妙和复杂。

高梁终于缓缓松开了手臂,但他的手依旧停留在顾一野的胳膊上,仿佛生怕一松手,这个人就会消失。他抬起头,眼睛还是红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没事吧?”

顾一野微微吸了口气,挣脱了他的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动作看似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耳根那抹尚未褪去的绯红,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没事。”他避开高梁的目光,看向那名惊魂未定的新兵,“下次注意。”

“谢……谢谢副队长!谢谢队长!”新兵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高梁也站了起来,他深深看了顾一野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未散的后怕,有不容错辨的情意,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更深的渴望。

“继续前进!保持警惕!”他转过身,声音恢复了作为队长的沉稳,但紧握的拳头和略显僵硬的背影,却显示着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巡逻任务在一种更加微妙的气氛中继续。

傍晚,队伍在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宿营。夕阳将天边染成壮丽的血色,脚下的群山在暮色中显得沉默而庄严。远处,国境线另一侧的异国土地笼罩在朦胧的雾霭中。

顾一野独自一人坐在一块巨大的、刻着“中国”二字的界碑旁,望着远方出神。白天的惊险一幕和高梁那个不容拒绝的拥抱,反复在他脑海中回放。那种强烈到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情感,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有些无所适从,却又无法像以前那样,轻易地将其归类为“干扰”而屏蔽掉。

高梁拿着一壶水和压缩干粮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隔着一小段礼貌的距离。

两人沉默地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远山之下。

“这里,”高梁突然开口,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有些低沉,“和训练场不一样。”

顾一野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在这里,好像很多东西,都变得简单了。”高梁继续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顾一野说,“守护好这条线,保护好身边的人……就这么简单。”

他顿了顿,转过头,目光落在顾一野被夕阳勾勒出柔和光边的侧脸上,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认真:“顾一野,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账。冲动,犯浑,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做了很多让你困扰的事。”

顾一野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打断他。

“我也知道,有些东西,可能永远也得不到回应。”高梁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但更多的是一种放下一切的坦然,“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别推开我。让我像现在这样,能看着你,能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来得及……抓住你。就行。”

他的话语里,没有了以往的咄咄逼人和疯狂执念,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深沉而卑微的请求。

顾一野终于转过头,看向高梁。暮色中,高梁的眼睛很亮,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还有那种他无法再视而不见的、沉重而真挚的情感。

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吹动了他们的衣领和头发。

顾一野看着那块冰冷的、代表着国家主权和界限的界碑,又看向高梁那双仿佛也立下某种界限的眼睛。他沉默了许久许久。

就在高梁以为又会得到一片沉默时,顾一野极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好。”

没有承诺,没有回应,只有一个简单的“好”。不推开,不拒绝,允许他的注视,允许他的靠近,允许他在危险来临时,伸出手。

这对于高梁来说,已经足够了。一股巨大的、几乎让他眼眶发热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他咧开嘴,想笑,却觉得鼻子发酸,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拿起水壶,猛灌了几口,掩饰着内心的激荡。

夕阳终于完全沉没,墨蓝色的天幕上缀满了清晰的星子。边境的夜空,干净得不像话。

两人并肩坐在界碑旁,望着同一片星空,没有再说话。一种新的、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在这苍茫的边境线上,悄然建立。

有些界限,依然清晰如刻在石头上的国境线。

但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悄然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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