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下满月出门的时候还能听到身后传来搏击俱乐部里面骂人的声音,不过言语实在没有什么攻击力,她都懒得回,反正免费的训练已经做了,目的达到的她心情正好,在门口的贩卖机买运动饮料的时候还悠然地哼了几声曲子。
拧开瓶盖的时候瓶口发出“啵”的一声,与此同时她感觉到有一股热流从鼻腔中流出,殷红的血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延着皮肤纹理浸晕开来,她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卫生纸擦了擦,抬手按住自己的鼻梁加压止血。
面对这种情况她早已司空见惯,无非就是刚刚对打的时候又被打伤了,身体反应稍慢了一点而已。
她看着贩卖机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脸,嘴角和耳朵处都有破皮和伤口,一说话就扯着疼。
虽说这么多年对于疼痛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比起刚开始被打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耳畔“嗡嗡”作响已经好太多,但人的身体又不是钢筋铁骨,不管再怎么练习,疼痛始终存在。
只是你的表情和习惯会让别人看上去以为没那么疼罢了。
她舔了舔自己口腔内壁上的破口,血有些腥,也有些甜,她轻啧了一声,一下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冲淡了嘴里的铁锈味道。
她将分指拳套和运动饮料一起扔进了背包里,拎着包慢慢悠悠地走在人行道上,路上也有些人会盯着她脸上的伤多看几眼,但大多数人大概都会觉得她不好惹,不自觉地躲开了一些。
这种独特的“看上去不好惹所以远离”的想法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很熟悉了,学校里有的是在背地里把她从头编排到脚的人,从身高外貌到行事作风,当别人看不惯你的时候,他们从来不吝啬于从最恶劣的角度揣测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
比起去费尽心思证明这是一个好人,不如干脆相信这是一个烂人来得更简单,澄清和自证只会让自己陷入洼地。
而她的解决思维也很粗暴:当有人说你是个危险人物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是。
任何人在抓住后颈按下去之后眼神都会变的清澈,实在不行就再加几拳,在对方哭哭啼啼告状的时候在老师和家长面前播放一些她早就准备好的录音,如果事情还没有得到解决就“友好的”建议对方家长去下面和她的父母亲自谈一谈。
她确实是个传统意义上恶劣的人,打架斗殴,言语粗俗,心狠手辣,缺乏公德心。
可每当发生这种事情总有人会谴责她,为什么不多为别人想一想呢?为什么不能原谅他人的过失呢?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何必要动手呢?
她懒得搭理这种人,毕竟她觉得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应该迟早会遭雷劈。
或许是凶名太盛,后面没人再敢惹她,提到她的时候什么都不说,只说她脾气极差,提醒别人也不要惹她。
所以一届届的新生入学以后,由高年级学生向他们传颂自己的光荣事迹,并不出意外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相待,这件事情她也很习惯。
乾贞治在收集手冢国光数据的时候曾经问过她,为什么会接受手冢的邀请去参加学生会竞选,这不是她的风格,他在竞选名单上看到她的名字时差点儿把眼镜吓掉。
为什么呢……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想起某天忘带东西回教室取的时候他拿了块布正在擦自己桌子上留下的黑色记号笔字迹。
他俯在桌子上认真地擦着那些辱骂她的话,甚至都没注意到她这个当事人已经站在了旁边。
她低头看着他的动作,抬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提醒道,“你那样是擦不掉的,在上面倒些酒精泡一泡再擦会容易些。”
她出声的时候他似乎被吓到了,抬头看向她的时候眼神有些慌张,一年级的时候他的脸上能看得出明显的情绪变化,她稍稍歪了歪头,手冢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下的桌子,迟疑地说道,“这是……你的桌子。”
“你知道啊,”她看着他,“那你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她坚信她当时的语气绝对不好,但手冢国光愣了一下,直起身先推了推因为俯身而滑下的眼镜,对她认真地说道,“他们这种行为是错误的,虽然这次我没有看到是谁做的,但下次我一定会制止他们。”
她冷哼了一声,对小孩子这种没什么意义的话完全不放在心上,“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少管我的事。”
连挨了打都只能愤怒地看着前辈说“球拍不是用来打人的”、然后宽宏大量地选择原谅的人,和她不是同类。
说完她就从课桌抽屉里取出了自己忘记带走的试题集,转身走出了教室。
但隔天她上课的时候还是看到了自己干净的桌子,趴在桌上写题的时候还能闻到轻微的酒精味道。
她转头看向隔着一条过道的手冢国光,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也转过头来看着她。
目光相接的一瞬间,他不知为何躲闪了一下,迅速移开了视线。
多管闲事。
她嘀咕了一句,没放在心上,继续做着自己的练习题。
手冢国光是个奇怪的人,在听到对她阴阳怪气的话时会严肃地制止,在别人误解她时会一本正经地解释,甚至在她和别人可能会产生冲突的时候会挡在她面前,干扰她的视线,让她没法行动。
这种毫无缘由的事情让她摸不着头脑。
但雪之下自己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懒得管他这种奇怪的行为,他要是乐意这么管闲事那就随他去。
至于后来找她麻烦的人变少了这件事到底有没有手冢国光的功劳她也不清楚。
二年级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地对她告白,她只觉得奇怪,随后便拒绝了他。
但他愣在当场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说出一句“抱歉”便离开了天台,她多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疑惑不解地蹙了蹙眉头,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说句有些冒犯的话……手冢国光面无表情一丝不苟不怒自威的模样,让她总是幻视在京都时动不动骂她“贱种”的那个该死的所谓祖父。
九月份,正值学生会选举,他在选举开始之前就有很高的声望,从校园的教学楼到运动场上全都是热情的讨论声,相比较之中轻易就能听出关于手冢的议论比其他两位学生会长候选人要更多。
这些事情与她无关,谁当学生会长她都无所谓,就像她也从不关心国家现在或者下一个首相是谁一样。
直到那天他说邀请她一起参加学生会竞选。
教室的窗户开了一半,从窗外吹来的风掀起了轻笼在窗前的纱帘,她握着笔的手停了下来,坐在座位上向后倚了倚,转头抬起下巴看向他,“你在说什么胡话?”
她哪里看着像是会参加学生会竞选这种麻烦事的人。
所以当初为什么会答应他呢?
可能是看到他身后课桌上放着的牛奶瓶,忽然想起他总是在自己趴在桌子上补觉的时候将热牛奶留在她的桌角;可能是看到窗台上的的消毒酒精和棉签,想到每次受伤之后他都会不声不响地将应急药品递给她;也可能是单纯地觉得他说那话的时候很有意思。
“我现在可以保护自己了。”
她那些不耐烦的话在时隔一年之后又被他送了回来,于是她认真研究了一下这应不应该勉强算作是报仇。
或许是她沉默了太久,而他久久都没有听到她的回答,让他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忘记了旁边还有他在场。
她随手将试题塞进书包里便起身离开,座椅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雪之下?”他看着她的背影又唤了一遍她的名字。
已经走到教室门边的雪之下抬手抓住自己额前的发丝向后捋了捋,将本就没有章法的发型揉得一团糟。
“……随你。”
走到那个废弃篮球场的时候,亚久津仁已经在那里站着,雪之下看到他的身影愣了一下,脚步跟着停了下来。
今天她并没有联系他来帮自己练习,他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才对。
虽然心里疑惑,但她还是重新迈开脚步走了过去,将背包扔在了长椅上,踹了一脚场边的石子。
“我今天可没有钱付给你,”她说着,若无其事地开始做拉伸运动。
又到了每月房租扣费的日子,作为一个视银行卡余额为生命的人,她绝对没办法接受一天之内支出两笔大额费用。
亚久津瞥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抬起胳膊将手里的东西砸在了她的头上,随后便转身离开,什么都没说。
砸在她头上的东西掉在了地面,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双新的分指拳套。
她愣了愣,边摸着自己刚刚被砸痛的地方边回身看了过去,然而他只是阔步离开,连个拟声词都没给她留下。
地上的新拳套孤零零地躺着,她蹲下身捡起包装完好的高级拳套,长舒了一口气。
真是怪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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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与他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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