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星星的夜,雨水在数一个粗糙的宇宙,数那些磨破生命的沙,它数不清,像数不清夏天的苦涩。
蝉用响亮的噪音告诉少年:永远是夏天——永远是夏天,撒在绿色的表盘上,指针在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到回结束那一刻的安静。
“现在的我…还无法回应仁王学长的心意。”
发霉的生活,而雨一直下,一直下。风也在吹,却并不猛烈,缓缓地推动这个潮湿的世界,一寸一寸……
他站在阳台,垂眼看向那些夏季的花,永远都不气馁——它们坚强地开了,含着自己的雨水。
可他的心脏不是花,也不是雨衣做成的,它会被淋得透透的。
“哈…”仁王戴着卫帽光着脚,靠在卧室的阳台门框上,盯着眼前那些缓缓升腾却被无情打灭的烟雾,嘴角扯笑,“失败了。”
戒烟失败了。
从上次比吕士提醒他之后,那包黑色的七星他半个月没有碰过了,自国二到现在,还没有断过这么久。
比吕士曾问过仁王,为什么抽烟,像不良少年一样。他眉梢一扬,为了耍帅装*啊。比吕士扶着眼镜也无法掩饰他无语的表情,他懒懒的笑了笑——又把人骗到了。
仁王不喜欢解释,非常。
只有他知道,最初尝试吸烟只是因为对它的味道感到新奇,后来,他迷上了那缕缕烟味在指尖缭绕的感觉,像是一群精灵从自己手中旋转飞跃。
但他不知道,这是孤独的错觉。
拥抱孤独是他的常态,在学校时,除了社团活动时间,他不喜欢被其他人打扰。但是,1999年的4月,一切开始变得不同。
那个紫发的少女再次出现在视线后,他开始恐惧…他是孤独,是被回避忽视的夜雨。
“嗡…嗡……”
听到口袋传来震动声,仁王拿出手机贴在耳朵,“喂…”
“小雅,丸井和他的女朋友今天下午放学时找我了。”
电话那边的比吕士声音凝重,可仁王眼里毫无波澜,他仿佛能猜到比吕士接下来会说什么。无非是一些惊叹,藤子的妹妹竟是葵之前的朋友,他已经记不清名字和脸了,那女生却还向丸井造谣自己的妹妹,他难以理解。
仁王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平静?”柳生问。
幕后推手顿了片刻又扬起眉,“哇……竟然是这样子吗。”
“……………”
比吕士沉默时,仁王嘬了一口烟,吐出烟雾时,脑袋里还有他帮柳生葵清理布告栏的后一天,他去找藤子时她错愕的表情。
他无奈,柳生葵忙着维护她昔日的朋友时,所有人都像是在自己的围墙之中转圈似的,呆头呆脑。包括那个大小姐,这也是仁王最为吃惊的——竟然和她也有关系。
可是麻由美这次舆论影响范围实在夸张,他很难不想到那个大小姐,毕竟,她对柳生葵的态度很诡谲。
出于理性和对柳生葵的了解,他建议山崎不要多管闲事,山崎瞪着他。
“我劝你趁早打消对柳生葵的想法,柳生葵不属于你。”他上楼时,那个大小姐是这样趾高气昂地说的。
仁王直接忽视了她,那副双手插在口袋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气的山崎又倒上几层台阶追上他质问是不是聋了。
“没错,她谁都不属于。”听到这句话,山崎表情呆滞,而那只狐狸一眼也未施舍,他继续上楼,“还有,对人指手画脚会老的很快。”(参考真田君)
“你说什么?!仁王雅治!!!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这个#%*!”
如果他不是真田弦一郎的朋友,山崎怕不是要手撕他千万次。可也正因为他和真田那微妙的关系,他也常显得难办。
“藤子说自己会劝服她的妹妹给葵道歉的,虽然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小雅,你怎么觉得?”比吕士说时,仁王的脑海里还是她和真田的那些谣言,还有她在电车里后退的姿势,他用手背抵着额头,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叹气。”比吕士不解。
“没什么…”仁王看向冷清地街道,将烟送进嘴,腾出手来感受着雨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你对葵不感兴趣了。”
妹控的问题,既突然,又直白。
濛濛夜色里,烟头一明一暗,闪了几闪后,他噙着烟笑,“被拒绝了。”
两人沉默时,仁王隐隐能听到他那边的雨声。
“你不应该欢呼吗?”
仁王的懒懒的声音,语调微微上扬,他像是在说笑,比吕士却笑不出来。
“你,不要太在意,葵,其实是很固执的人,所以……”
‘所以,她的心还是在真田身上,对吧?’仁王没有问出来,他坐下来,手指轻勾,捏起散落在地板上的乐高积木,垂眼看着耸立起的巴特罗之家。
“我欣赏的男孩子啊,哈哈哈,没有什么标准啦。男人?啊……跑一次马拉松、造一所房子、写一本书、欣赏优秀的音乐在太空中飞行~~”
这是柳生葵国中时说的,他至今不明白,她是不是认真的。她所欣赏的男人和喜欢有什么关系,明明真田弦一郎几乎毫不沾边,她却还是喜欢了他那么久。
“老立海人都知道,她从国中的时候就在追真田了,追的超猛。”
那些声音,他最清楚,可他怎么都甩不掉。从国三到高三,这样类似的话他不知听了多少,每次都是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可那天…即便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到了教学楼后他还是动手了。
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除了对那些男生下流想法的不满,还有对真田的嫉妒——为什么,一定是他。
那群男生应着上课铃逃走后,他躺在楼后废弃的木椅上,望着快要压到脸面上的阴沉天色,思考了很久,可脑袋里仍是不解。
什么都可以拿走的啊,怎么偏偏真田弦一郎掠走的是自己先发现的宝藏。
“小雅?“
听到比吕士疑虑的声音,仁王知道,他又跑神了,最近总是这样,魂不守舍的。他想,或许,是那个灵魂不愿待在这副失败的躯体。想到这里,他不免失笑。
“小雅…”
“啊。”仁王应了一声,“还有别的事情吗?”
“……倒也没有。”
“那我睡觉啦~困死了。”他的眼神是一片沉寂,语调却是婉转,仿佛,毫不将刚才的对话放在心上似的。
“滴……”
挂了电话,那场没有人在意的雨还在下,没有减弱的势头。
他毫无困意,靠着阳台窗户的楞角,从口袋摸出一颗烟点燃,又伸手拿到桌上那本《为了变得直率》翻阅,这个是一本可笑的书。至少现在看来,十分可笑。若不是嘴角还在隐隐作痛,他想,他一定会笑出来。
指尖,那群白色的精灵飞的凌乱,雨天就是这样,它们会不安。他深吸一口后轻弹烟灰,将烟头按进书页里的喜欢二字。烟头炙烤下,它开始扭曲变形,一点一点,关于喜欢的谏言随着热量上下起伏,直到窗外的斜风捎来几滴雨撒在了纸页,红色的焰边触及到水珠发出嘶嘶的声音,随即变得安静。
烟头的热度减弱,当它在潮湿的空气中消散后,书页被烧得焦黑,喜欢二字,早就变成不可辨识的灰烬。
他夹着烟,将胳膊搭在双膝,伸的笔直,散开的银发时而随风晃动,像天外的银丝。
整个世界,除了雨声,安静极了。
“现在的我…还无法回应仁王学长的心意。”
这个声音又在扰人,他用手抓了抓脑袋,深吸一口气,吐出,吞咽一口又看向自己搭建的积木。
片刻安静,房间里是一阵掀开积木的清脆响声,他在找那颗糖。那颗原本放在佛龛里的糖,他拿了回来,在自己的积木群建里藏了又藏。
住宅、银行、神社…他换了很多地方,差点忘记了,自己把它藏在了巴特罗之家的顶楼。
他掀开用积木搭成的房顶,看着那颗躺在里面正正合适的糖果,眼神划过一丝笑,“可爱…”
是很普通的糖果,也不懂为什么,到了他眼里就变得可爱了。而且,只要是她给的糖果,他都会叠成各种各样的东西,放眼望去,从国三到现在,已经折了不少了。
“低血糖可是很危险的,呐。”
国三那年,她不知是从谁口里听说的,明明当时自己还因她忘记了自己闷着气不怎么搭理她,她还是向自己递来了糖果。
那是已逝的夏天,长满青苔的回忆。
她不知道,当少年看到那张无邪的笑脸时,一种叫做情的债,在心里扎根了。无声无息地,疯狂生长…
甜味在舌头化开,他又品味了一遍那句无情的话,好像是说了——现在的我。
“哈……”仁王扬起脑袋,“在想什么啊。”
他在想自己的可能性,这不禁让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诞。撇去更早以前的事不说,他相信,自己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她当成变态。
“……”仁王放下手里已经叠成困惑小人的糖纸,呼出一口气,又点上一颗烟望向窗外。
他绿色的眸子映着不断掉落的雨滴,那是众人避之不及,无心给予目光的夜雨,那种孤独的感觉,像他。可他喜欢的人是向日葵,是永远充满生机的美好。
他知道,自己和她或许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是他仍是想要尝试,放弃自己所骄傲的技能,看她喜欢的动漫、听自己不以为意的古典乐、选择建筑专业……
可是,他不是真田弦一郎。
仁王的眉头皱了皱,他抽完最后一口,按灭了烟头,站起身来关上了门窗。
周围的声音降低了一半,心脏的痛感却未有减少,他想,一定是窗外雨滴的哭声太吵。
‘没错…’
一定是夜雨错了。
而她,永远都是对的,不论选择是什么。
说明:因为网王是99年7月开始连载的,所以是按照他们国三99年这个时间延续的,高三就是02年,以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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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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