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捕捉着我脸上每一丝因“全国大赛”而雀跃的神情变化。迹部心里某个角落,也跟着悄悄亮了起来,像被阳光晒暖的角落,有点痒痒的。
忍足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味增汤,镜片后的蓝眼睛在迹部那故作镇定却微微发亮的眼神,和我那毫不掩饰的兴奋笑容之间转了个来回,了然。
告别了热情挽留的日吉父子,坐进迹部那辆长到离谱、内饰奢华得令人咂舌的黑色宾利后座时,我才真正感觉到肌肉深处传来的阵阵酸软,两场高强度的战斗,消耗确实不小。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和迹部身上一致的清冽松木香气,混合着真皮座椅的味道,倒是让人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不少。
忍足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镜片后的蓝眼睛闪烁着探究的光芒。车子平稳地驶离古意盎然的道场区域,汇入都市的车流。
“雾山同学,” 忍足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安静,带着他一贯的、仿佛只是随意聊天的慵懒调子,但问题却直指核心,“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
他微微侧过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既然你拥有那样的身手……为什么那天在天台,面对那几个人的霸凌,你选择的是……挨打?”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嗯?
我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光影,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习武之人,不对普通人出手。”
“哦?” 忍足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或者说,想挖掘更深层的动机,“即使是对方主动挑衅,甚至动手?”
“霸凌可耻。” 我的声音沉静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但如果仅仅因为对方可耻,我就以暴制暴,用我手中的‘力量’去碾压他们,那才真正是对不起我习武的本意。”
“本意?” 忍足抓住了这个词,追问。
我转过头,目光清亮地迎上他探究的视线,清晰地吐出那句刻在骨子里的信念:“手中执鞭,是为了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是为了守护心中认为值得守护的东西,是为了在真正需要力量的时候,能够挺身而出。而不是为了欺凌弱小,泄一己私愤。”
这句话,是师傅从小刻在我心上的戒律。
车内的空气似乎因这句话而沉淀了一下。前排的忍足若有所思地推了推眼镜,没再追问。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旁边迹部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那目光深沉而专注,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动,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或许是认同,或许是探究,又或许是一些更深的东西。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我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脆。屏幕上跳动着“田中理惠”的名字。
“莫西莫西?” 我接起电话。
“雾山~” 理惠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烟花大会的浴衣,你选好了吗?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花纹的?我们一起挑吧!这样到时候拍照才搭呀!”
烟花大会的浴衣?我愣了一下。
说实话,我对这些日式的精致玩意儿真是一窍不通。
“呃……颜色?花纹?” 我有些茫然地重复着,目光下意识地在车内逡巡,仿佛能凭空找出点灵感。
视线无意间扫过旁边坐着的迹部景吾。
他今天穿着那身深色和服,此刻外套随意地搭在一边,里面那件素色和服上,用银线绣着极其精致、若隐若现的竹叶暗纹,低调中透着无与伦比的华贵和雅致。
“嗯……花纹的话……” 我几乎是没经过大脑,看着迹部衣服上那雅致的竹纹,随口就对着电话那边说了出来,“像那种……竹叶的暗纹?感觉挺好看的,素雅又有风骨……”
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的迹部。
似乎也听到了我的话,他原本看着我的目光微微一动,落在他自己衣袖的竹纹上,然后又抬眼看我,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平静。
“啊!竹叶纹吗?素雅风骨?雾山你居然喜欢这种调调?好有品位!” 理惠在电话那头兴奋地叽叽喳喳,“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保证帮你找到超好看的!那就这么说定了!拜拜!”
她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
我收起手机,车内又恢复了安静。迹部刚才那微妙的表情让我有点不自在,正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自己只是随便一说。
“烟花大会,” 迹部低沉华丽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他侧过头,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询问,“下下周?”
“嗯,下下周。” 我点点头,随口补充道,“不过在那之前,周末还要去趟立海大。”
“立海大?” 迹部微微挑眉。
“嗯,去拜访一下上次在网球场遇到的真田同学。” 我想起那位气势如山、球风凌厉的立海大副部长,语气很自然。
“真田……弦一郎?” 迹部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听不出什么波澜。
“对。” 我应了一声。
然而,就在“真田弦一郎”这个名字落下的瞬间——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低气压,如同骤然降临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宾利车的后座,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车窗外喧嚣的都市噪音似乎都被隔绝开来。
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手臂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怎么回事?空调开太低了?
我疑惑地看向迹部景吾。
他并没有看我,而是微微侧着头,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流动的夜景。侧脸的线条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显得异常冷硬,下颌线绷得很紧。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屈起,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用力。
前排副驾驶的忍足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镜片后的蓝眼睛在后视镜里和我惊愕的眼神对上了一瞬。
他对我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妙的、混合着“你自求多福”、“果然如此”以及“这下可精彩了”的复杂表情,然后迅速转回头,推了推眼镜,假装研究起车窗外的风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车里的温度,确确实实,瞬间降到了冰点。
而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好像……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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