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将近一个下午,流程总算接近尾声。
表演者们和设计师们互相道别,陆续离开了工作室。
如月遥却并没有立刻离开。
她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只是目光再次投向正在整理布料的水谷雅子。
半晌,她主动开口,声音里带着忍足从未听过的温和语调:
“水谷同学。”
水谷雅子闻声抬起头,脸上带着询问的微笑,等待她的下文。
如月遥看着她,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里,似乎流淌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但最终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却奇异地软化了许多:“很高兴见到你。”
“服装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这大概是忍足认识如月遥以来,从她口中听到过的、对他人最客气甚至称得上“温柔”的一句话了。
水谷雅子显然也有些受宠若惊,随即露出一个更加明媚灿烂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嗯!交给我吧!一定会让如月同学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
如月遥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工作室。
忍足站在原地,看着如月遥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里像是打翻了一瓶陈年老醋,泛起一股强烈的酸涩感。
虽然对方是个女生,虽然他知道这反常必定事出有因,但那种温和到近乎温柔的表情,是他第一次在如月遥身上见到。
就好像天上那轮总是清冷皎洁、遥不可及的月亮,忽然变得无比柔和,洒下了温软的清辉。
只是,那光芒照耀的对象,却不是他。
这种莫名其妙甚至幼稚的嫉妒心,让忍足不自觉地皱眉。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理智告诉他,这肯定与水谷雅子的脸有关,那背后一定藏着如月遥不为人知的过去或心结。
他提醒自己:还不到追问的时候,需要耐心,再等等……
他将这点不舒服的情绪压回心底,习惯性地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那道纤细的身影。
夕阳的金辉慷慨地洒满校园的小径,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忍足安静地跟在如月遥身后半步的距离,看着她被夕阳勾勒出的柔和轮廓,又想起她刚才说“喜欢绿色,是生命的颜色”,心底那点酸涩不知不觉被另一种微妙的情绪取代。
真巧,他也喜欢绿色,喜欢那种蓬勃、安静又充满希望的感觉。
这种微不足道的共同点,在此刻却让他生出一种被命运眷顾的错觉,忍不住暗自傻乐起来,连手臂的酸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正当他沉浸在这点微不足道却足以让他心头发甜的巧合中时,走在前面的如月遥却毫无预兆地突然停住了脚步。
忍足收势不及,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撞了上去,他的胸膛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她后脑勺。
“唔!”如月遥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显然是撞疼了。
忍足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体会胸膛与她发丝相触那瞬间产生的旖旎心跳,就对上她转过身来时皱紧的眉头和不满的冰冷眼神。
“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她揉着自己的后脑,语气里的嫌弃几乎要凝成实质,“打网球会把胸肌练得这么硬吗?”
言下之意,撞得她很痛。
忍足顿时尴尬得耳根发烫,连忙后退半步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注意到。撞疼了吗?真的很抱歉!”
他心里懊恼,明明刚才还在提醒自己要耐心,转眼就犯了这种低级错误。
如月遥抿着唇瞪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他道歉的诚意。
就在忍足以为她要毒舌吐槽或者干脆不理他时,她却做出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面拿出一个扁平的小盒子,递到他面前。
“喏。”
忍足下意识地接过。
似乎是一盒活血化瘀膏药,专门针对撞击伤和肌肉钝痛。
“这个效果还不错。”如月遥移开视线,语气硬邦邦的,仿佛只是在处理多余的物品,“拿去涂你的伤。”
忍足握着药膏,愣了好几秒,随即心头的暖流猛地冲垮了之前那点可笑的醋意,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她注意到了!
她不仅注意到了他排练时因手臂伤势而显露的僵硬和不适,甚至还特意准备了药膏。
哎呀呀……这位大小姐啊……
忍足侑士抬起头,看着眼前女孩的侧脸,心软得一塌糊涂。
真是……别扭又可爱到极致的关心方式。
他握紧了药膏,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上扬起,关西腔调里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谢谢大小姐,我会好好用的。”
晚上回到公寓,忍足手臂上涂着如月遥给的药膏,清凉的感觉缓解了不适,心里那份因她别扭的关心而激荡的暖意却久久未散。
同时,下午如月遥异常的反应,也像一根细小的刺,留在他心间,让他无法不在意。
尤其是“琼花”……
如月遥提到这个词时,那种带着缥缈怀念的语气,让他非常想知道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故事。
他对植物了解有限,苦思冥想后,想起了一个绝对可靠的行家,幸村精市。
那位“神之子”不仅网球打得好,在园艺和植物方面的造诣更是深厚。
他立刻找出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幸村温和而略带讶异的声音:“摩西摩西?忍足?真是稀客。有什么事吗?”
“晚上好,幸村。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忍足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关西腔都收敛了几分,“想向你请教一种植物……”
“你知道‘琼花’吗?”
“琼花?”幸村的声音里兴趣浓了几分,“知道。这是一种非常美丽且富有文化意蕴的中国花卉,属于忍冬科,又名木绣球、聚八仙。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忍足简单解释道:“啊……是因为一个朋友提起,说她很喜欢。但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
幸村轻笑了一下,没有深究,耐心地介绍道:“琼花确实很特别。它的花序很大型,由周围八朵五瓣的不孕花环绕着中间珍珠般的可孕花组成,盛开时如白玉雕琢,清雅绝俗,在中国有‘天下无双独此花’的美誉。而且,”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关键信息,“现在这个时节,正好是它的花期。”
“花期?”忍足很惊讶。
“是啊。”幸村肯定道,并给出了更具体的信息,“如果你那位朋友想看的话,我记得奈良的唐招提寺里就有几株生长得很好的琼花。”
“那是多年前从中方友好赠送的,每年花期都会吸引不少游客和植物爱好者前去观赏,景色相当不错。”
奈良!
唐招提寺!
正是花期!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奈良,距离东京大约两个多小时的自驾车程,古老的寺庙、宁静的山谷、萌萌的小鹿,还有著名的温泉。
一个绝妙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结束与幸村的通话后,忍足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点开了那个极简的聊天界面。
【忍足侑士】:大小姐,周末有空吗?想请你去赏花。
消息发出去后,他紧张地盯着屏幕。没过多久,提示音响起。
【Moon】:赏什么花?
【忍足侑士】:琼花。
这两个字发送成功后,对方的回复间隔稍微长了一点,仿佛在确认或思考。
【Moon】:在哪里?
有戏!忍足压下激动,手指飞快地打字。
【忍足侑士】:奈良的唐招提寺。听说那里的琼花是很多年前从中国移植过去的,现在正好是最佳观赏期。
他又等了一会儿,这次如月遥回复得很快。
【Moon】:好。
她答应了!就这么干脆地答应了!
他看着那个“好”字,一个更大胆、带着点冒险意味的念头冒了出来。
深吸一口气,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问道:
【忍足侑士】:奈良稍微有点远,当天来回可能会比较赶。方便在外面住一晚吗?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忍足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尽管他努力告诉自己这只是出于行程安排的合理建议,但内心深处无法避免地生出了一丝极其隐秘的、属于男性本能的旖旎遐想。
和她、在外过夜……
果然,如月遥立刻追问:
【Moon】:为什么?
忍足抛出了早已想好的、最具诱惑力的理由:
【忍足侑士】:因为奈良除了寺庙和琼花,还有很不错的温泉旅馆。体验一下日式温泉,放松身心,也很不错。
消息发送后,等待回复的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忍足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会太冒进吗?
她会拒绝吗?还是会……?
几分钟后,手机终于再次响起。
【Moon】:可以。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忍足侑士的整个世界瞬间被点亮。
她答应了!
他几乎是秒回,生怕她反悔:
【忍足侑士】:那我马上安排行程和预订旅馆,周六早上准时来接你。
【Moon】:嗯。
放下手机,忍足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仿佛终于确认这不是梦境。
他站起身兴奋地转了两圈,嘴角的笑容最终化作一阵低沉而愉悦的笑声。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冷静下来,然后做出的第一个举动就是——唰地一下打开了衣柜!
他看着里面挂着的各式衬衫、西装、休闲服,开始认真地思考:去奈良赏花泡温泉,该穿什么才好呢?
要足够帅气,但不能显得太刻意;要舒适,又能衬托气质……
他一边挑挑拣拣,一边忍不住哼起了轻快的小调。
已经开始无比期待这个周末的奈良之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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