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请别把我遗忘在此地

年轻艺术家幸村精市生命最后阶段的创作主题十分单一,每一张都是与海相关。

但他绘画风格却充满了矛盾,这一张艳阳高照,下一张却阴沉压抑,或者一张画的下半部分和上半部分创作的心境明显割裂,但却没有影响画面整体的协调。好像有不同的人格在争夺着画笔,又好像这位艺术家一生的时间线终于乱七八糟的缠绕在了一起。

这种风格也让他的作品博得了越来越多的关注。

“就我所知,他在离开神奈川以后,再没有去到过海边。”仁王的语速变得艰难而缓慢。

“去看海吧精市?我们去白崖。”他刚开始画海的时候,仁王就这样邀请过。

“可听说那里经常会有人跳下去哦。”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坦然地威胁我?”仁王瞠目结舌。

幸村把面前的水杯推远了一些,轻柔回答:“我只是想找个正当的理由拒绝你。”

“你不是喜欢海边吗?”

“现在不了。”

这是幸村长期以来极少见地用语言明确表达对一件事物的排斥,仁王忍不住从沙发上扭过身子,认真而好奇地凑近,觑着幸村的神情轻声询问:“为什么?”

幸村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意外再次地给出了明确的回答,“我觉得它像我的精神力。黑色粘稠,无孔不入,附着在任何一件事物上,怎么都撕不下来。”

仁王突然两只手捧住他的脸:“看着我,精市。”

他神色虔诚,“那就把它们都黏在我身上,我喜欢的,我保证。”

“这是神奈川的海岸。”仁王的回忆被真田的突然出声所打断。

他循声望去,那是一幅夹在两团类似飓风中的树冠中的海岸,远处迷糊得看不出水天的分界,近处的沙滩上却纵插着几块冲浪板,还有一团燃烧的篝火,却不见半个人影。

“你怎么知道?”仁王毫不掩饰自己对真田艺术鉴赏水平的怀疑。

真田凑近那幅画,眉头深锁。半晌,他直起身,指着画面上一个模糊轮廓的建筑物,“这段海岸去年才开放了冲浪,之前是禁止的。”因为侄子佐助在成长的过程中不知为何疯狂迷恋上了冲浪这项极限运动,真田被迫熟悉了这个领域。

“啊?”仁王觉得莫名其妙,“你不会是想告诉我精市他其实偷偷回过神奈川吧?”说着他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不可能的,他没有离开过英国。”

真田仿佛并没有听见仁王的回话,像是突然被自己的想法魇住了,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向那幅画抓了过去。

“喂!——”仁王抬手就打。

变故就在那一瞬间出现了——

好像画面里的飓风陡然吹了出来,吹得悬挂在墙壁上的所有画框都哐啷啷作响,飞沙吹进眼睛,大海腥潮的气息从脊柱处贴了背部的肌肤,然后刺入毛孔,揪住神经。

仁王无端的感到脑子里搅起一阵剧痛,忍受不住的跌坐下去,余光中,身边的真田也一起跪倒。

“这是——”手掌撑住的地面,绝不是博物馆冰冷的柔光瓷砖。

那是……沙子的触感……

这是仁王脑子罢工之前最后产生的一个意识。

……

“喂,他们在美术馆深夜干架到双双昏厥,真的不会被报出去卖钱吗?”

“没关系,我们已经把监控买断出来了,威逼利诱是我们一贯的拿手好戏。”

仁王皱了皱眉头,睁开眼就看到自己以一个有点拧巴的姿势被扔在一张床上,床边站着三四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像是博捉到了梦里残留的什么,在意识还没完全回笼的时候,仁王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哇!——”一个蹲在床边的身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下的一个趔趄。

“吵死了,文太。”仁王很想再倒回去,因为他依然觉得脑子里痛的无法思考。

“你现在感到头晕吗?左前额疼吗?”摁住想要还嘴的丸井文太,医学世家出身的医生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用另一只手在仁王雅治眼前挥了挥,发出专业询问。

“我感觉有人在用电锯在我的神经上拉小提琴。”仁王雅治抱着头,“天旋地转。”

柳生微微蹙起了眉,准备上前做进行进一步检查。

仁王却突然跳了起来,“真田呢?”他喊道,然后扒开这群人,顾不得其中还有几个前辈,就看到旁边床上眉头紧锁的真田。

“喂!醒醒!混蛋!——”仁王飞身上前的状态太过不管不顾,一时间把周围的几个人都震住了。

真田此时昏睡得并不踏实,他眼睑下的眼球在快速的搅动,眉头紧蹙,仿佛陷入了一个封固的噩梦。

当被一杯水激醒的时候,真田大喊一声,惊醒了过来。

在那一瞬间,他清晰的感觉到是被梦里追赶的什么东西契合着化成具象的水,但是下一秒,他却觉得脑子里陡然一空,只剩下几夜未眠后短暂昏睡又被打断所带来的怅然若失的混沌感。

房间里一时间发出了好几声内容不一的惊呼,没人想到仁王见叫不醒人,居然抄起了一旁的水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泼在了真田脸上。

看着满脸是水,表情从可怖转成茫然再转成愤怒的真田,离得最近的柳生和认识最久的丸井,不约而同的退后了几步,将张着嘴巴不知道刚发出了什么声音的毛利寿三郎推到了一线。

毛利:不是——??

“真田!”显然另一边的仁王比毛利更为急迫,但看到真田恢复面无表情之后突然卡了嗑。

真田抹了把脸,把从没凑自己这么近的仁王推开一臂距离。成熟稳重的中年人很快试图厘清眼前的情况。

“毛利前辈。”常年的礼貌基因让真田下意识先打招呼,“三津谷前辈、德川前辈,丸井、柳生。”他顿了顿,很快接受了他们都还在这里的事实。最终他才复又将视线转回到仁王脸上。

反映一度过激的仁王却又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真田一边问一遍试图回想自己上一段意识的尾巴,好像是在……美术馆,一幅接一幅的看那些画。

好像……没有看完?

为什么?

“真田,我们刚是不是……进入了……那幅画!”

一个问题把擦肩而过的梦境拉了回来。

真田瞳孔巨震——那副画!

看到真田的申请,仁王神经质地喃喃开始呢喃,“piyo,piyo……”

丸井核柳生迅速对视了一眼,这个口癖,他们已经十几年没有听到过了,似乎在很久之前的某一天,或者某一段时间,仁王就突然改掉了这个习惯。

而且仁王在说什么荒唐故事?

柳生推了推眼镜,冷静上前打断奇怪的走向:“真田、仁王,你们还记得昏倒在美术馆里之前的事情吗?”

真田和仁王罕见的对视了一眼。

“我们——”真田似乎是基于的想说些什么。

“不记得了。”仁王先一步打断他,同时低头在头发的遮挡下递给真田一个闭嘴的表情。

另一边,柳生似乎也已经判定了他们的情况,“你俩是不是都好几天没睡觉了?”

一地沉默。

“你们这样很容易猝死。”

众人:……

是医生果然就可以如此嚣张且冷静的说这样的话了吗?

但因为触及到了一些近日极其敏感的字眼,大家便就此陷入沉默。

“啊!”丸井掏出手机摁亮屏幕,有点慌张,“可是——”

一旁的柳生和毛利也露出了类似的犹豫神色。

“说起来,我们有人可能要误机了。”过了好一阵子,三津谷突然开口。

除了最后到来的真田,他们中绝大多数人是在爱丁堡参加了幸村的葬礼,然后因为需要返回伦敦转机而集结在此处。

如果在这里告别,就真的要承认这样的结局了吧。

丸井心里难以控制的这样想着。

其实这一场多年后的见面和完井潜意识里预想的大相径庭。

他一直认为相对于因调和而结合,以伤同而结合才更紧密。他们这群人,既然能在这个时间点,不顾一切且成功地集结在这里,就理应以痛和痛,以脆弱和脆弱,重新紧密地联系起来的。

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

幸村走了,过去所有的故事都已经不可能后退、无可挽回了,他们也更像是失去了中间的连接点,啪的一下子,全部散落开来。

真痛苦啊。曾经那么重要的一个人,在这个时刻被大家踏上分崩离析未来的前一刻,一致投票沦为“弃子”。

在真正走到这一步之前,都还抱有不应该存在的侥幸心理。

三十几岁的成年人,已经将不管不顾的彩色,慢慢蜕变成了斑斓的灰调,即使再难以接受表面上看起来,也都是成熟的各自起身,沉重地走向自己的行李。

“那么,我先走了。”丸井的临时假条都只到明天,剩下的大半天时间,留给他们赶路和回归生活。

“我也得回去了。”毛利也背起包,曾经再散漫的人,现在也有了要好好负担家庭责任的意志。

“一起吧,送送你。”三津谷也从善如流的站起身,他的视线不经意间一次扫过仁王、真田,“我想他们还有事要说。”

多年恪守礼节的真田从床上站起身,体面地同每一个人好好道别。

仁王好像一直再思考什么东西,只是中途抬眼扫了一眼。

“你不走?”他看了看最近处的柳生,这家伙明明应该是……今天上午的航班才对吧。

不等柳生回答仁王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他状似不在意的摆摆手,催促着,“赶紧重新订票回去吧,哪里的人都需要你拯救,除了这里。”

或许是柳生那一瞬间的表情有点恐怖,仁王顿了顿,又补充道:“别担心,我俩没事,我也可以保证不会再有什么冲突了。”

柳生从镜片后审视着昔日的老友:“到此为止?”

意料中的没有回音。

“柳生君,我可以看顾他们两个。我的时间比较充裕。”折返回来的德川沉声开口。

最后,柳生长叹一口气,还是听从了劝说离开了。

大概从今之后,他们每个人大概会在各自注定的场所,沿着各自的道路向前走下去吧。

这样一想,悲哀便如同水流一般,不知从何处无声地汹涌而至,随他们向四面八方远去。

等你看到了第二十章,那么我想邀请你再回来看看前三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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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任我浮或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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