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斗胆以卸去彼此易容为题,同大人一试高下。”易容师的挑战者若人弘细长的眼睛紧紧睨着仁王雅治,语气中带着势在必得的意味。
话一出,殿内却是一静,众人的目光皆是投向了那仁王雅治——易容?他此番面貌不是他本生所有?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
原本悠哉悠哉煽动手中折扇的手凝空一滞,仁王雅治猝然抬眼认真地审视着自己的对手,许久未曾应声。
若人弘像是胸有成竹,兀自眯了眼对仁王挑衅,“大人莫不是在害怕以真面目示人么?”
听得这一问,三津谷情不自禁去看唯一可能知情的幸村精市,后者没有抬头,只眉微微蹙着。
见他这般,三津谷心中也渐生疑窦,同时暗叹不想若人弘能蛇打七寸,捏住仁王雅治的要害,想是来者不善。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光仁天皇,他审踱的视线锁定下方伫立的仁王,缂丝镶金的袖口盘着的龙纹秀熠熠生辉,“仁王,倒是第一回见你怯了场?难得啊难得,倒是让朕生出几分好奇来了。”
言罢他一挥袖,径自允诺了这项比试。
天家开口,就没有转换的余地了。
仁雅治王冷淡地瞥了若人弘一眼,对着那扬起得逞微笑的神色,撂一句,“你可想好了?”他顿了一瞬,“那便来吧。”
说完仁王抬手示意,殿内的侍官立刻颔首命宫人抬上一张榻来,又命四角等候的人放下幔帐,将那榻罩在中间。
如此一来,众人便可从外侧清晰看到里面人的一举一动,也免了天家见血。
只见仁王雅治一入帐子便往那榻上一趟,“你先请吧,赶紧。”他招呼着若人弘,“左右这面皮捂得我难受。”
——竟然是真的承认自己易了容!
反观那若人弘也不客气,当即在仁王身边的矮凳上坐了下来。
拿起绢布沾上清水递给仁王。仁王接过,胡乱在脸上摸了一把,就将手帕递还给他,姑且就算是洗净了的面皮。
若人弘垂下眼,将手指抚上仁王的太阳穴,入手质地与真正的人脸无异,甚至仔细看还能看到肌肤上细腻的毛孔,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任何针头线脚留下的破绽。
这让身为挑战者的他微觉受挫,这样的技艺,属实是他望尘莫及的。
仁王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嘿嘿一笑,从怀中摸出两颗药丸,“小兄弟,我看你手潮得很,可仔细着点别毁了我的真脸皮。”
他把一颗白色的药丸递给若人弘,又把另一科黑色扔进自己嘴里,“这药丸是我一朋友炼制的,麻晕一头牛不在话下,我吃了你好放心下手,我也眼不见心不烦。”他边嚼边说,“等你完活儿了,把手里那颗药丸扔进香炉便可。”
说完,仁王喉头一动,药丸已悉数吞下,人当即便晕了过去。
若人弘暗自咬紧后槽牙,强行收束旁的心思,从自己的玛瑙柜里摸出郁黑色的刀,提一口气屏息对准仁王脸上划下。
他操纵着刀刃自额上缓缓到了耳前,往下颌转去。就这样在仁王脸上划过一圈,揭开一小片面皮。
他下刀极浅,划开了面皮却并未伤筋动骨。可轻纱软张外的众人不知其中关窍,只看见仁王的脸皮一点点被若人弘掀起在手中,少不了都要倒吸一口冷气。
帐内,若人弘眼下顾不得其他,睁大一双眼在那半开的脸面上操作着,一点点将面皮剥离下来。
这面皮和底下的脸几乎已经融合,若人弘心道仁王雅治这面具果然是戴得太久了,更是潜心下来一点点剥离,不觉间已是大汗淋漓。
终于,一炷香后,若人弘的脊背终究一松,将手中完整玻璃的一张皮质的物什小心地浸泡在清水之中。
若人以方巾擦净了额上沁出的汗,定了定神,再去看如今眼下仁王原本的这张脸。
这张脸无端让若人弘觉得有几份熟悉,好像远在天边,又好像近在眼前,可他端详了片刻也想不出倒底是在哪里见过。
药香袅袅。
众人只听帐内传出一声大大的哈欠声音,紧接着榻上的人忽然动了。
“哎哟,你撕的时候也太不小心了吧,我脸好疼。”仁王一边悠悠坐起身,一边抱怨着。
若人问仁王要不要镜子。仁王手一挥,说不必,自己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然后他忽然凑近对方,众人之见帷帐内,仁王不由分说,板着若人弘的肩膀将人扭了个方向。
“大人?”众人只听那若人弘刚想开口询问身后的仁王意欲为何,后面的话还未开口,他整个人竟直挺挺地栽倒在那榻之上。
“可算轮到我了。”身后的仁王拍拍手,“你且先好好睡上一觉,休息一番。不必谢我。”
说罢,仁王草草将若人弘摆正在榻上,从袖中抽出一卷物什,坐在矮凳上观察起来。
“咦?”他发出一声带着疑惑的轻呼,片刻后笑了一声,将手中薄薄的刀片随手扔了回去,又翻找出一块方正巴掌大的小布块。熟料那布被仁王抖开之后,抖开竟然是纵横2米来宽。
仁王将麻布罩在自己身上,重新坐下,这才再次伸手去摸若人弘的脸。
几番摸索,不一会儿便定在了若人宏脸侧。
旋即他深吸口气,双手猛然一拽,只见数道交错的金线从瞬间将若人弘的脸上被拉起!
众人只见又鲜血直直溅射在幔帐上,登时有人惊呼出声。
仁王甩开手里的金线,径自抓起巾布擦脸,在他身边的榻上,若人弘的整张脸被金线割裂得四分五裂,形状甚是骇人。
擦干净了自己,仁王才又施施然回过身去。
他一手拿着天净纱的丝帕吸去若人弘脸上的血水,一手在其伤口处倒上半瓶桃红粉末。
很快那血就止住了,帕子上却还是洁净如初。
仁王放下手里的东西,抽出了几支长针和一团肉糜状的东西。然后便在若人弘的脸上“动起工来”。
他以针在若人的脸上挑弄了一阵,时而抽手换刀削下一丝肉来,时而却又捏下一块肉糜填进血肉间的缝隙里,不多不少,严丝合缝。
末了又换成极其细小的银针,翻针若飞,姿态如舞,绘绣衣似的,不停勾挑抢扎,将那些碎块样的脸在他手下神奇地一一复原了,看不出一点痕迹端倪。
他的一举一动举重若轻,直把帐外的众人看得心跳如鼓,三津谷甚至侧过身躯强压心头泛起的恶心。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倒弄了约么两柱半香的功夫,仁王终于手里工具一扔,吹了声口哨,抚掌道,“齐活儿!”
仁王似乎也不着急,他自顾自洗净收好了那些易容用的工具,将帐子内骇人的血迹系数擦去。
忙完这一切,他才将一颗药丸扔进水中。
“啊!——啊啊啊!————”意识回笼的一瞬间,若人弘就被刀削火燎的疼痛激得大叫起来。
其声凄厉,甚至让人共情了他所身受的疼痛。
仁王“啊呀呀~”叫着上前,大力拉起扭动翻滚的若人弘,“屏息、屏息啊!不然一个喷嚏你的脸就要变成麻婆豆腐啦!”
说完他不顾若人弘意欲杀他而后快的眼神,摊开手一吹,一阵粉色烟尘直扑对方面颊,登时消弭了所有疼痛。
若人弘愤怒地推开仁王,抬手去抢榻上的镜子。他仔细对镜端详,此时的脸同之前一般无二。
他心下稍微松了一口气。
纵然仁王刚刚掀开他的面皮,想来也会一无所获。
仁王靠在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道,“看到自己的脸分毫未变,感觉如何?”
若人弘未及细想他此言何意,扫了眼香炉中燃尽的三支香,不觉得意道,“怎么,仁王大人是忙活了这么久,竟是没能恢复我本来的面貌么。”
仁王闻言,抬手作势若西子捧心, “你并未有第二张脸,我又如何帮若人君卸去呢?”说完,忽地朝若人露出一个邪佞的笑来,“不过我发现你的深层肌理被植入了金丝,所以好心帮你取了出来。不必谢我。”
“什么?!”若人弘惊叫出声,“你!——”他颤抖的手直指仁王,出口竟颤不成声,“你……你!做了!……什么?!”
仁王发出一声奇怪的口癖,抬手以折扇挡开对方几乎要戳伤自己鼻尖的手,好心道,“若人君有所不知,那金线虽然能驻颜,甚至还能随时随意调控自己的眉眼样貌,但到底植入太深,会有损伤,久了还会造成面瘫,依我看真不如早早取出来的好。”
一席话说完,再看那若人弘已是面如土色。这是他的计谋,他没有以假面覆只在自己脸上,他知道仁王的能力天下无出其右,所以他剑走偏锋,以金丝植入面部深层控制整张脸的变化。
无论仁王控诉他根本没有易容,亦或者帮他“复原”成任何样貌,他都可以提出质疑,并利用金丝操纵面部,变成其他的样子。
这样一来,他便胜券在握。
可谁知……可谁知……
若人弘跌回榻上,没了声息。
“起帘——”侍官一声令下,那幔帐被四方的侍从缓慢拉起。
众人还不及看清二人面容,却听一声脆响——天皇手边安放的青瓷盏坠落在地,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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