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痛，身体仿佛骨折一般被敲碎了摊在地上。
芥川龙之介姿势扭曲，艰难地将自己摆正，从地面上坐起来。
他因为头痛而用手慢慢揉着额头，半边脸不自觉皱起，右眼和向上歪的嘴角夸张地好像要挨在一起。
但使用的右手很快传来不适。
尽管伤口已经全部修复、愈合，但残留的神经痛依旧令他条件反射性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但他依旧坚定地记得自己最后听见的声音，十分努力地四处打量——尽管现在脑袋里一团乱麻。
入眼的是一个被严严实实笼罩在被单里的橘发美人，闭着双眼陷入沉睡。
精致的娃娃脸显得恬静而美好。
陌生。
毫无印象。
芥川龙之介对此做出评价，视线很快从床上的人挪开，而后，他就看到了蹲在床尾，娃娃脸美人脚边正牢牢盯着他的鸢眼黑猫。
小黑猫身边还有着一团被捋得乱糟糟的绷带。
芥川龙之介几乎脱口而出“太宰先生”，而后在黑猫带着些许杀意的目光中差点腿软又给跪下了。
但他多少还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小心地上前，将太宰猫猫身边的绷带试探性地拿起来，在无声的许可里，默默替这只猫大爷缠了起来。
尽管芥川并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小心触及了太宰猫猫的逆鳞，但他清楚地知道生存法则——太宰先生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当然，太宰先生的半身，黑猫太宰先生同样如此。
只是当两位太宰先生都在场的时候，保持沉默往往是最佳选择。
被缠绕好绷带的太宰猫猫看起来又和之前如出一辙。
它的心情稍稍舒畅一点，而后警告性地喵了一声，起身走猫步到了橘发青年脸颊边趴下。
芥川龙之介福至心灵，起身避开了和床上人的视线再接触，一转头，看见了太宰先生本尊。
腿软来得如同狂风暴雨，势不可挡。
所幸他站住了。
芥川龙之介快步走向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太宰治。
他已经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
芥川龙之介心里咯噔，极其不愿意承认大概被太宰先生看完了全程这样的糗事。
但他一贯会在长辈面前控制情绪，只是乖巧地站过去，犹豫许久，在“老师”和“太宰先生”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短暂的沉默，太宰治变换了坐着的姿势，身体后仰，单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很高兴你的运气不错，还能活着。”
听不出情绪的话语，但将将把混乱记忆理出一个线头的芥川还是习惯性地低下头，带着些许的不甘和忐忑。
他已经全部想起来了，作为莱欧城邦黑夜护卫队长，未尽职责意外将人放入遗迹，导致自己和中岛敦被迫追入遗迹的事情。
甚至因此在遗迹之中陷入危险，自身难保。
原本他已做好了在遗迹中赴死的准备，想着至少将同行的人虎送出去，能传递消息，也算不上毫无收获。
但现在看来，好像还连累了太宰先生，导致他也进入了遗迹之中。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太宰治进入遗迹后找到了他，并通过早先捡到并收养他时，给他打下的生命之契的魔法阵救了他一命。
“谢谢您，太宰先生。”
芥川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发尾的浅白色好像都黯淡了不少。
太宰治将放在手旁的匕首拿起来，对着烛光翻转：“感谢大可不必。”
“倘若你准备好了，就请陈述你的经历吧。”太宰治声线毫无起伏的时候，就显出了原本的华丽与磁性。
只是这原本悦耳的声音却令眼前的垂耳兔青年绷紧了身体。
芥川在疯狂处理自己脑海中的讯息，先前经历的一切在他的眼中快速滑过，而后汇聚成一段完整的陈述——他很清楚，太宰治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在下与人虎追着那队偷渡的雇佣兵进入遗迹后，就如同太宰先生所见，来到了这座赫尔城。”
芥川龙之介与中岛敦，一个是暗精灵的后裔，另一个是兽人族后裔。
精灵与各个种族之间都有着和谐与良好的秩序，但好巧不巧，作为分支的暗精灵这一族和月下白虎这一族是互看不顺眼的死敌。
更糟糕的是，暗精灵身体与“混沌”相关——尽管他们这个种群是修习亡灵法师的好料子，但他们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世界的发展，所以常常遭到灭绝。
而这当中，出力最多的恰恰就是拥有神明血脉的神兽“月下白虎”一族。
死敌的关系早在族群当中就有所展现，暗精灵一族自古以来，就和月下白虎一族积怨颇深，见面既是战争。
但奈何作为神兽，他们往往拿“月下白虎”没什么办法。
直到诸神黄昏之后，神明陨落，而作为他们眷属的“月下白虎”因而遭到无妄之灾，被降下的神罚搞得几乎灭族，至此杳无音讯。
而这一代，不知道莱欧城邦的黑夜与黄昏从哪里搞来了这两个种族的后人，居然还常常让他们俩一起出任务。
从种族血脉中流淌着的敌对因子使得芥川和敦和他们族群的关系一样，同样糟糕，而敦作为黄昏阵营的工作人员，居然受到了他一直以来尊敬、崇拜的老师“太宰治”的赞许和呵护这一点更为此填了一把柴。
要知道，芥川作为被太宰治捡到并带大的孩子，做梦都想获取的就是来自老师的认可。
为此他努力了二十多载，最后发现还不如一个仅仅出现在太宰治面前半载，还是黄昏阵营的人虎！这简直不可原谅。
而造成现在局面的原因，仅仅是因近期莱欧城邦变革，三方阵营工作开始交接合作，不断有来自其他阵营的工作人员被派遣到其他阵营帮助出差——太宰治就是被外派的工作者之一。
也因此，当芥川和敦来到完全陌生的遗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分道扬镳，这也为后续事件的糟糕发展埋下伏笔。
来到赫尔城的芥川龙之介抱着一定要先中岛敦一步抓住那伙违规偷渡的探险雇佣兵的想法，在套到和太宰、中也二人如出一辙的“板车接送人”关于赫尔城路线的话后，就提前跳车，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用稀薄的元素力强行发动传送魔法阵，把自己弄进了城。
而这座赫尔城，同样在为将要举行的“婚礼”提前准备。
整座城，就像是一般的富饶国度那般，平和而安静——这完全符合白昼方对遗迹危险度的评判，甚至还要低一些。
芥川作为黑夜的城邦工作者，对于遗迹之中是另一方小世界的基本事实再清楚不过。
要想处理遗迹，最根本的方法就是找到遗迹出现的核心，并做摧毁即可。
在摧毁之前，可以将遗迹当中有价值的东西利用炼金术所造的特殊装置或魔法带出遗迹，但那些都是要对遗迹进行开发时才会做的事情。
一般而言，他们偶然先行进入或是为了探索基本情况的时候，只需要找到遗迹开启相关的“门”离开就行了。
通俗一点就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只是这个门可能并不在人们进来的地方，需要花点时间去找。
但这些都不是芥川的重点。
他的重心在于，找到那伙人，押出去戴罪立功，至于人虎，只是他的对照组。
他要用这样的方式向太宰先生证明自己远比人虎优秀的能力。
芥川的搜查能力的确一流，他仅仅在城内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找到了那伙人的踪迹。
他把这伙将要受到法律惩罚的家伙关进了据说免费的旅店，并在外搜寻“门”的线索。
夜晚的时候，芥川正正在咨询处中度过了一夜。
他甚至被咨询处的“主教先生”邀请到二楼，得到了一些关于赫尔城的背景。
夜晚的时间相当漫长，芥川因为任务原因使然，并没有在和主教交流完毕后离开咨询处，而是背着咨询处的人开始四处搜寻。
他最后从咨询处的二楼资料室里找到了两本写着上下部的“规则手册”——扉页甚至还有着关于赫尔城历史的介绍。
来不及翻阅这两本资料，屋外传来若隐若现的脚步声，和什么东西被拖动，在地板上划出尖锐长鸣的声响。
暗精灵总是对混沌格外敏感，而混沌往往伴随着死亡。
与之亲密接触着的亡灵法师立刻从这段音频中察觉不妙。
芥川慢慢靠到资料室的窗边，声响最终停在门外。
紧接着响起的，是不久前曾听到的，主教先生略带油腻的虚伪问好：“您好，尊贵的旅人先生，请问您不是有急事要离开咨询处吗，怎么好像迷路，走错了地方？”
“请问您是否需要帮助？”
“我会竭诚为您服务。”
芥川十分肯定自己来到资料室绝不曾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在此之前，甚至没有露出过意图引发警惕。
而这座看起来远没有莱欧城邦发达的城市里也不存在“留影仪”这种靠魔法驱动的先进设备。
那么现在这个，在光下，从门内看去，留下的影子看起来如同膨胀的一大块拼接而成的轮廓曲折的软体物品，正发出“主教”声音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微恐预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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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神明遗迹（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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