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佟湘玉的密探算不上愉快，但苏蕖自忖，佟湘玉在爱芙儿这一方面没有撒谎。
她的真心与坚韧，做不得假。
她不知道佟湘玉是否是芙儿的良人，但能确定的是，她确实可以为芙儿放弃一切。一般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也只有父母了。现在又多了一个，苏蕖百感交集，同时也有一丝欣慰。
至于佟湘玉知书达理的外表下藏着的那些傲气和癫狂，她可以装作看不见。
她只是觉得好奇，自家女儿才认识佟掌柜一年多，但佟湘玉的字里行间却分明透露出她已经认识芙儿很久很久了。莫非，她也和十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但，怎么可能？苏蕖心里闪过一层浅浅的阴霾，略往下沉了沉。
如果真的与她有关，那佟湘玉还真是好手段，竟然能让女儿这么多年都对她念念不忘、非她不可。
苏蕖随后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真的是她，芙儿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她看得出来，芙儿对她情深，却并不像是很多年前就认识她的样子。这个佟湘玉啊，身上有无数见不得光的秘密。
再加上心思幽深缜密——苏蕖摇头叹息，只望她别欺负自家女儿就好。
芙儿勇敢无畏坦荡赤忱，但缺少心机，如果佟湘玉有心，她很容易会被佟湘玉玩弄于股掌之中，生生逃脱不得。
罢了罢了，她思虑再多也没有用。芙儿大了，早已由不得她，她也栓不住她，只能任由她去，这是她自己的道，只能她自己走，别人帮不了，也替不了。
收拾好翻来腾去的心情，苏蕖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佟湘玉，佟湘玉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她这才露出满意的笑来。芙儿接下来的人生，自有别人去负责去承担。她作为娘亲，管再多也没用，还不如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自由时光。不然等她回了规矩繁多的郭家，哪里还能这么惬意？
“师姐。”苏蕖望向白翠萍，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这样唤了她一声。
这简单两字却令白翠萍听得有几分耳烫心热。她与她情感浓厚关系密切，那么多年的交情可不是白费的，她几乎是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含笑回应道：“就这样了？”
苏蕖点点头，脸上表情也生动了不少，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笑起来眼神还如同年少时那般娇俏可人。她朝白翠萍伸出手，声音娇柔。“不管了，孩子的事情让她们自己去解决。别太操心了，我们俩难得有机会相聚，可不要辜负。”
白翠萍稳重内敛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喜欢这样自由自在纵情恣意的小师妹。当初她是完全不明白，生性不羁讨厌拘束的小师妹怎么会选择嫁给古板严肃、不苟言笑的郭不敬？
分明一点也不配。
郭不敬只会把她困在那座大而深的宅子里，就像是精心打造的密室。然后给她配上繁重华丽的衣服，打扮成华贵得体的郭夫人。
安全、精致却窒息。
白翠萍心里那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她并未表露出一丝一毫，而是微带着真心而包容的笑容，走向她，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如同过去无数次一样。“师妹想去哪里？”
苏蕖在年少时总是被她这个师姐保护得好好的，所以也习惯了她事事都依着自己，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笑吟吟地问她：“我去哪里，师姐都会和我一起吗？”
白翠萍微笑。“自然。”
一边的白展堂心里一惊，听这意思，娘准备就这样走了？她是不是忘了他的存在了？才和儿子重逢一天不到，立马就要走，这是太洒脱了，还是心里根本没自己？
白展堂苦笑。虽然打小起便和娘聚少离多，也习惯了一个人，但这并不表示他不希望能和娘一直在一起。毕竟这可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可现在看来，在娘的心里，最重要的人或许并不是他。
他和娘相处时间并不算多，但他却很清楚娘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性格比较沉闷，性子也淡漠，以前惯于在黑夜里沉默穿梭，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而只有在她的师妹面前，也就是小郭的娘苏蕖面前，才会露出这般宠溺的表情，对她百依百顺。
白展堂心里酸酸的。
娘和苏夫人感情真好啊。
苏蕖想了想，决定和白翠萍去周边镇上，比如左家庄和十八里铺好好逛逛。先前她们经过，只为了办事引出人，都没时间和心情闲逛。在京城待惯了，来到这些小镇上也觉得颇有趣味。京城有京城的豪华，小镇也有小镇的风情。
郭芙蓉被这转变弄得有点懵。“娘，你们还会回来吗？”她娘这是彻底放心了还是一怒之下决定要离开？
苏蕖刮了刮她的鼻梁。“你希望我回来吗？”
郭芙蓉用劲点头。“当然。”哪有女儿不希望母亲在身边的。
“但如果我回来，可会继续缠着你家湘玉不还给你哦？”苏蕖打趣女儿。
郭芙蓉转头看了看一脸平静安然的佟湘玉，又转回来望着苏蕖，脸上露出十分纠结的表情。湘玉她当然想要，但是娘亲也不能舍下......于是这一刻她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苏蕖和佟湘玉暗暗欣赏着，最后还是佟湘玉开口道：“苏夫人和白三娘尽情去逛，湘玉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她唇角微挑，眉间是令人安心的端然笑意。“苏夫人和白三娘还没有尝过我的手艺，还请你们给湘玉一次机会，能亲手做给你们尝尝。”
苏蕖端着婆婆的架子矜持颔首，白翠萍看了看她的神色，朝佟湘玉笑道：“那我们就静候了。”
郭芙蓉也彻底放下心来，看来娘并不是因为生气而要离开这里。她看着两人携手而去的背影，突然眼眶微热，提气唤道。
“娘，白三娘，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我和湘玉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苏蕖步伐乱了一下，差点跌倒。她再想端着冷静高贵的架子此刻也要被女儿气得破功，这傻孩子在胡说什么，光这样听着，倒像是她们要踏上不归路似的。
苏蕖佯怒：“小孩子家家的，别胡说八道，我和师姐当然会好好的。”她挽住含笑不语的白翠萍步履优雅地往外走去，待走到门口时突然回首，嫣然一笑，笑容如春花般明媚动人。
“芙儿，湘玉，娘亲等你们。”
芙儿，娘等你变得更加成熟，等你带湘玉回家。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佟湘玉微震，她当然听懂了其中的含义，她郑重又认真地朝苏蕖行了一礼。
郭芙蓉则是喉头微哽，她自然也明白了娘亲的良苦用心。最爱她的娘亲，最后还是她包容了自己。郭芙蓉说不出话来，只是眉目越发明亮，她对着苏蕖用力地点了点头，满脸灿烂堪比朝阳的笑容。
她一定会带着湘玉回家的，在爹和娘亲的面前，骄傲地告诉他们，这是女儿的心上人，是女儿想要携手一生的人。
苏蕖微微笑了，心满意足地挽着白翠萍离开。
苏蕖不知道的是，这还差点真的是她与女儿的最后一面。
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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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蕖和白翠萍暂时去逛街了，佟湘玉忙着收拾出来两间精品上房，不知道她们要住多少日子，但舒适的房间自是要备着的。郭芙蓉跟在她身后进进出出，不知道是帮她忙，还是在扰乱她的心思。
“芙儿。”佟湘玉拉住她，揉了揉她的耳朵。“这里不用你帮忙，我来就好，你去歇着吧。”
郭芙蓉跟着她其实是想问先前她和娘亲在屋内到底聊了什么，除此之外，她觉得有几分郁闷、几分挫败。似乎每次遇到风雨，都是湘玉在她面前挡着，而她，什么都做不好。这次也是，能顺利过关，是因为娘亲的包容和疼爱，还凭着湘玉自己的本事，她在里面起到的作用实在是微乎其微到可以忽略不计。
她希望自己能尽快成长到足以让湘玉依赖。
而不是只能如孩子一般受她保护。
佟湘玉看出了她纠结翻腾的小心思，笑着叹息道：“傻姑娘。”她点点她的额头，突然凑过去轻轻吻了下她的唇角。
一触即分。
触感柔软，郭芙蓉抚了抚自己的唇，心里一片火热。
似乎，自从那次后，她们已经好久没有如此亲近了。
郭芙蓉捉住佟湘玉的手，情难自禁地挨靠过去，轻柔地把她的发丝别到耳后。“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她凝视着她，轻声问道。
“当然不会。”佟湘玉摇头，慢慢靠在她的肩头。“我心目中的芙儿可不会这么没自信，她呀，英姿飒爽，敢做敢当，心中有侠义，眼里是正义。她是我心中最了不起的人。”
能得到心上人如此夸奖，郭芙蓉心里是满满的欢喜和自得。就算她有再多的不足，但只要在这个人的心里，她不是一无是处就好。郭芙蓉想着，手里忍不住紧紧拥住怀里的人，嘴角翘起。“佟湘玉，我可以看作这是你对我的表白吗？”
佟湘玉笑着不做声。
“说嘛说嘛。”郭芙蓉哄她。
佟湘玉在她怀里微微扭捏。刚才那是看芙儿心情低落才说出来让她振作一些，她可没办法再这么直白地说第二遍。又不是小姑娘了，佟湘玉有点微臊，直感觉自己脸皮温度都上升了。
她害羞了。
郭芙蓉略有些惊奇，她家掌柜的做惯了领头人，戴惯了端庄得体的面具，很少会这样露出小女儿般的羞态。那晚倒是露了个十足，可是夜色太浓，她看得不够透彻......郭芙蓉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怀中女人怎么会如此可爱。
可爱得她想偷亲一下。
可又转念想到这是她的人，为何要偷亲？
应当正大光明地亲才对。
郭芙蓉想到这里，不再犹豫，揽着怀里人的腰肢就低下头去，想要追逐那双令自己日思夜想的嘴唇。
面对芙儿难得的主动，佟湘玉自然不会拒绝，反而是满心欢喜地迎了上去。
两人缓缓靠近。
“掌柜的，下面有人找——哎呀，我的眼睛！”
郭芙蓉佟湘玉定顶着一脸寒霜地睁眼睨了过去。
白展堂捂着眼睛，姿态夸张又做作。
郭佟：“......”
老白，你真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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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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