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六七，你竟然敢偷馒头，小心我告诉花嫂子！”
白驹过隙，霜凋夏绿，六年的光阴转眼即逝，树荫再次蔓入育婴堂的院子里。
厨房里传出吵闹声，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抱头鼠窜，恰好跟另一个小孩撞个正着。
“哇！”小孩摔倒在地，被追上来的妇人拧住耳朵。
“小兔崽子，还想逃！”
“哎哟，这是出了什么事？”动静太大，招来了花嫂子，她笑意盈盈地扫了一眼妇人，又看了看在场两个小孩。
妇人使劲拧小孩的耳朵，愤然地怒道：“花嫂子，这个伍六七又偷东西了！”
“啊痛痛痛！”小孩一边呼痛，一边抗议地叫嚷着，“我真的没偷，不信你找。”
妇人松开小孩的耳朵，搜了一下他身上，确实没有发现馒头。
“奇了怪了！”那么一点时间，难道就被这小子吃了？
“那次就算了。”花嫂子笑着拍着妇人的手劝道，抬头看着小孩，眼睛里猛地冒出一丝杀气，“不过下次小心，别被我逮到。”
小孩却双手抱臂，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等到她们走后，小孩连蹦带跳地来到另一个小孩身边，用手肘碰了碰他，“把馒头拿出来吧，我分你一半吃。”
“乜啊？（什么馒头？）”
“喂喂，柒仔，这样就是你不对了，馒头可是我辛辛苦苦弄来的，你怎么能全吞了。”阿七一手搭着柒的肩膀，一手就往他怀里探，因为刚才趁着碰撞之际，阿七将馒头塞给了他。
但是柒扭住他的手腕，挑起眼斜睨过去，“你喊我乜？（你叫我什么？）”
他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挤出一个字：“哥……”之后又小声嘀咕起来，“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能打了不起啊？”
“柒！阿七！”远远地，九二二跑过来，她两条小辫子乱晃。
九二二是一个女孩子，育婴堂的小孩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柒听过一个说法，给小猫小狗起了名字容易产生感情，何况是同类，所以育婴堂只给小孩们排编号方便管理。
阿七平时跟九二二挺熟的，出声问道：“什么事那么急？”
“四四姐姐好像生病了。”
……
他们跟着女孩子进了屋子里，女孩们住的房间跟他们住的只隔了一道门帘。
房间里没有床，拿一块块木板当床板来睡，有些甚至没有木板，直接睡在地上。
撩开门帘进去，就见女孩们担忧地围在四四身旁。
“告诉花嫂子了吗？”一个女孩子问九二二。
“万一那病能传染，花嫂子可能会……”九二二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这是哪个小混蛋在我背后说我坏话。”门帘再次被撩开，花嫂子迎着众人惊异的目光踏入房内。
她目光一扫四四的脸，“哎呀，这是要分化了。”
“分化是什么？”阿七说出了柒想问的问题。
柒心中有些疑惑，除了自己多了一个双生兄弟之外，重生后的事跟上辈子的都差不多……
但“分化”是什么？
“小崽子，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花嫂子也不解释，挥手将他们赶出去。
后来才清楚，原来这个世界除了男女之外，又依据生育能力分为三种性别，天乾、和元与地坤。
天乾居于上位，拥有强大的力量、敏捷的速度，是天生的战士，孕囊已然退化，很难受孕，只能和元或者地坤结合，繁衍子嗣。
跟天乾相反的则是地坤，极易受孕，多数容貌秀美，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乖乖被圈养在家中供天乾赏玩。
但天乾、地坤每季（三个月）逢一次雨露期，神智被谷欠望控制，变成脑子里只有欢/好的野兽。
和元的人数最多，与天乾、地坤相比，显得极为平凡，最大的优势是没有雨露期。
清楚这件事之后，阿七拿手肘捅了捅柒的胳膊，挤眉弄眼地问他，“柒仔，你想分化成什么？”
温柔清冷的月亮把流动着的光芒，均匀地涂抹在房间里。
半梦半醒之间，一股略带苦味的桂花香悠悠飘来，阿七无意识地抽了抽鼻子，揉揉眼，将目光投向外面，听到依稀的脚步声，还有模糊的谈话和压抑的哭声。
“大晚上的不睡觉，搞什么鬼？”他侧脸瞧了瞧旁边闭眼睡觉的柒，小声喊道，“喂，柒仔……”
柒睁眼睨了一眼过去，翻身背对着阿七，“瞓喇。（睡吧。）”
一觉醒来，已经天亮了，柒不知所踪。阿七伸个懒腰，听到门口一片嘈杂，他走出去，瞧见几个女孩子在小声抽泣着。
“怎么回事？”
九二二抬起头，伸手抓住阿七的衣袖，眼底全是担忧，“四四姐姐分化成地坤，已经被送走了。”
“啊？”阿七一愣，急忙追问，“送去了哪里？”
花嫂子从他们身后冒出来，眼神研究般地扫视着这些小孩的脸，“小屁孩，少打听。分化之后就已经算是半个大人了，还要你们担心。况且她可是地坤，要是被什么厉害的天乾娶回家里，下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阿七却从这话里品出一丝不同寻常，他眉头微皱，正视着花嫂子的眼睛，“什么意思？”
……
育婴堂后的小池塘，水质浑浊，由于池缘长了浮萍而泛着黑绿，飞虫在上面追逐。池边杂草丛生，黑褐色的淤泥沉淀着一股土腥味。
一个小孩坐在池塘畔的石头上，揪断那些杂草，朝水面扔去，偶有几尾半透明的小鱼游来，试探着张嘴啃咬那些草叶。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小孩扭头一看，勾起嘴角，“柒仔，你刚才去哪里了？”
“冇想笑就冇笑，哽样几难睇。（不想笑就不笑，很难看。）”
阿七却又笑了笑，站起来，溜溜达达地走到柒身边，“四四姐的事，你知道了吧？”
柒点点头。
阿七微微昂头看着天空，“柒仔你说，我们要是分化了，会被送去什么地方？”
沉默了一会儿，柒忽然问道：“你有冇有谂过离开呢度？（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什么意思？”
像他们这样没爹没妈的小孩离开育婴堂之后，在这个危机四伏弱肉强食的国家很难活下去。
柒没有回答，双眼盯着阿七，黑眸深沉，重复了一遍，“你谂过离开冇？（你想过离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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