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荣觉得奇怪,垂下脑袋看向手里的蛋糕,却觉得视线模糊,一层水雾一样的东西在他机械咀嚼的那些时间悄然覆盖了他的眼眶。
他条件反射的一眨眼。
“啪嗒”
豆大的眼泪滴落在蛋糕纸盒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他本以为在嘈杂喧闹的夜场里是听不见这样的声音的,可是此刻却无比清晰。
原来,他哭了啊。
挺丢脸的,怎么吃个蛋糕还能把自己吃哭了啊。
陈国荣手忙脚乱的在袋子里摸索纸巾,却摸到了那根还没有被点燃的蜡烛,他已经想好了许什么愿望了。
他希望刘少强陪他过生日,哪怕只有吹蜡烛的那么一瞬也可以。
愿望许下的那一瞬间,陈国荣随手丢在地板上的手机发出了强烈的震动,陈国荣拿起来一看,是一个紧急联系人的安全警报。
他只能看到上面属于刘国强的心跳,从10秒前的一个正常阈值猛地跌落成了0,与多年前母亲的监测仪重合。
刘少强再次出现是在社会新闻上。
警局的人联系到他的时候就是让他去太平间认尸。
刘少强静静地躺在太平间的铁板上,身上都是冷柜凝结的霜,眼睛瞪得大大的,太阳穴处一道贯彻伤,血迹早已溃烂又因冷藏而凝固结痂。
陈国荣站在刘少强的身边,死死的盯着这具尸体,他好像又回到了16岁的那个夜晚,眼前的尸体一会是妈妈的脸,一会是刘少强的,交叠出现,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最后他感觉自己什么都看不清了。
“陈国荣先生,你确认这具尸体是刘少强先生的吗?”警察询问的声音将他从理智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陈国荣站定了身子,最后看了一眼刘少强,他知道就在他说出肯定回复的那一刻,刘少强就物理意义的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但是事实摆在他的面前,他无法逃避,准确的说,他已经避无可避。
以前面对妈妈的去世他可以缩在刘少强身后装鸵鸟,可现在刘少强也离开了,从此他的世界彻彻底底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必须要面对这一切了。
“是的,我确认。”陈国荣的手死死的拧着衣角,手里的东西就是他此刻唯一能握住的稻草,支撑着他说出这句话,“我能把他带走去安葬吗?”
“刘少强的死亡可能涉及到枪击案件,他的尸体可能要解剖调查出具相关报告后才能通知您进行之后的事宜。”
陈国荣点点头:“好,那等您通知我吧。我也希望您能告知我到底是谁杀了他,如果可以的话。”
“我们会在有结果后及时通知您的。”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们做这样的生意迟早有一天会把命搭进去,有些事情的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
所以在接受刘少强会死亡这件事上,陈国荣是有心理预期的。
他接受不了的是刘少强的死亡来得这么快,在他没有做好一点点准备的时候就离开了自己。
他好久没有和刘少强说话了,上次说话也是一次无疾而终的争吵,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道歉,没有一起吃的蛋糕,好多好多没有来得及做,平日里觉得来日方长的普通的不起眼的日常小事,那时候心里想着明日复明日,最后忘了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睡着了第二天就一定会迎来明天。
过往的年年岁岁阴暗的小心思和病态的欢愉在此刻看来显得无趣且幼稚,导致陈国荣拥有的最后关于与刘少强温暖的回忆不过是那一件毛呢大衣的温度。
认尸的当天下午,陈国荣收到了刘少强委托邮局派送来的两份生日礼物。
一个被包装的有些粗糙,蝴蝶结都打得歪歪扭扭的礼盒,一看就是刘少强亲手扎的。
盒子里面是一台掌上电脑,以及一张贺卡,还有一本护照、一张去加拿大的单程机票。
贺卡上先是祝了陈国荣生日快乐,飘逸洒脱的字体成为了刘少强最后带有他生命余温的遗言,他与往常一样祝陈国荣天天快乐。
电脑款式很老,像是十多年前的侧滑盖款式,开机后普普通通,无线网的设置被锁死,估计是刘少强特意为之。
电脑里面附带了一张存储卡,他点进去一看,好家伙,密密麻麻的文件夹显示的都是欧柏文和他的同伙这些年的犯罪证据,刘少强甚至按照时间和种类进行了归置,不知道是他良好的工作习惯,还是为了让陈国荣一眼就能理解这份礼物的意义。
再看护照,则是一个全新的假身份,属于他的照片配上了陌生的名字和完全没有去过的国度。
这些证据意味着什么,陈国荣很清楚。
刘少强尽其所能给他准备一条生路、一块护身符,全新的身份让他可以逃到国外重新开始,不用再活在欧柏文等人无止境的狗屁任务工作中,用着粉像胡萝卜钓驴一样勾着他往绝路上走。
这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生日礼物。
陈国荣看着看着,就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提议让他出国读书,为什么刘少强对自己的工作闭口不谈,为什么在夜场与自己除了工作之外并无其他交流。
“你以为给这样的礼物,我看到后会感激你吗?我不会!你自己过来亲口一桩桩一件件讲给我听啊。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陈国荣很想这样对着刘少强大骂,但刘少强已经不在了,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也不会再有人愿意听他的声音。
看吧,一开口还是带刺的屁话。
其实还是有人愿意听见他的声音的,比如那个在法庭上帮马家杰说话的霍检控官。
霍子豪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阐述了他出庭作证的重要性,陈国荣看着侃侃而谈的霍子豪只觉得莫名想笑,当检控官口才真好啊,三言两语就说的好像自己特别重要一样,最起码在那一刻,他甚至真的觉得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自己的出庭作证,那么地球就不能转了一样。
从霍子豪口里,他得知了刘少强的死亡真相,被笙哥一行人一枪爆头,然后沉尸大海,之后才被人发现捞出。
好在天气冷,不然尸身泡发了,他可能都认不出来。
“好,我跟你去,我不想死,我有证据可以帮你指控他们的。”陈国荣是这样回答霍子豪的,很符合他一贯在外变现出的懦弱。
他确实不想死,他还没有来得及给刘少强真正意义上的收尸下葬呢,那具被冷藏柜冻得梆硬的躯体还孤零零的睡在停尸房等待着自己带他回家。
坐在车上的陈国荣耳边是霍子豪和李警官絮絮叨叨的声音,他一句都没有过耳,他想的最多的都是16岁那年刘少强教会他的第一件事,如何给亲人办理殡葬事宜,他要找相关部门开具死亡证明,然后去联系殡仪馆办理火化事宜,他们兄弟两个没有什么亲人,更没有朋友,告别仪式就简单点好了。
他有时候会想,为什么刘少强当初这么干脆的就答应了一个小孩子想学如何处理后事的请求,原来刘少强比自己更早预判到了这一天。
嘁,这人怎么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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