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罗拉忍饥挨饿地在被子里翻滚,努力集中注意力,试图想出逃跑的方法。但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脑子越来越乱,什么都想不出来,不知不觉又沉沉睡去。
当她再次睁眼时,眼中出现的依然是银色的月光,还有月光下的阿斯塔。
极夜之中,没有日光,一直被困在昏暗之中,本就容易对时间的存在感到麻木和困惑,何况奥罗拉正处于迷茫。见到阿斯塔拎着熟悉的食盒站在她面前,恍惚之中,奥罗拉有点弄不清她这是第几次醒来。这一次,难以忍受的饥饿,还有口渴,让她顾不得那么多,坐了起来,伸手就去接那食盒。
但她扑了个空。
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食盒时,阿斯塔后退了半步,让她与之错过。
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给你下了噤声咒。要怪就怪你的声音总是让人心烦意乱好了。”
阿斯塔把食盒在她面前打开,见里面的东西纹丝未动,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黑。
“……真浪费。”
“你要是不肯好好吃东西,我只好给你灌营养剂了。”
这当口,奥罗拉已经想起来她现在的处境,想起她为什么第一次拒绝了这份食物,她更惊恐地站了起来,本能地往洞外跑去。
阿斯塔一手把她拽了回来,口中念念有词,魔气随之涌动。片刻之后,奥罗拉发现自己的衣服掉在了地上,而她自己则变成了一只白猫,被阿斯塔抱在怀里。
这个过程太快了,快得奥罗拉甚至还没察觉身体有什么异样,就不得不用令她羞赧的新身体在阿斯塔怀里挣扎。
阿斯塔牢牢地扣住她的四肢,满意地抚摸着她光滑的皮毛,说道:“这样可爱多了。”
接着,她恶劣地捏着她的后颈皮,把她拎起来,对缩成一团的她笑道:“哎呀,奥罗拉,你之前不是问我擅不擅长变形魔法?我这就演示给你看了。当猫的感觉如何?”
然后,她又忽然变脸,收起她的微笑,生硬地掰开她的嘴,把另一只手上的绿管营养剂挤出来,生生灌到她喉咙里。
辛辣的味道,让奥罗拉剧烈地咳嗽起来,被呛出大滴大滴的眼泪。但这股难受劲儿过了之后,她确实觉得力气恢复了许多,精神也好了许多。
感觉到奥罗拉猫猫在怀里挣扎的力气变大,阿斯塔打了个响指,把那块被奥罗拉拒绝的魔晶召唤出来,逼着她吞了下去。
——确切地说,是把塞在苹果形状布丁里的魔晶给她喂了下去。阿斯塔看起来是把那些布丁模具物尽其用了。
“你自己不肯测,只好我代劳了。这样也好,快多了。”
阿斯塔这么说着,一边捂着奥罗拉的嘴,防着她吐出来。
那混着魔晶的布丁一下肚,奥罗拉就觉得五脏六腑都翻搅起来,疼得她又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稍微平复点后,奇怪的感觉一阵一阵地占据着她的五感,一会儿像是被烈火烫了,一会儿像是被冰椎刺了,一会儿又像是被大风卷走,被万花包围……
随着那些感觉一同出现的,还有幻象。那些画面和声音零碎,模糊,但不知为何,让她觉得非常熟悉。
紫罗兰色的月光,黑雾凝成的马车,伸出又被甩掉的手,被踩碎的口哨,愤怒的狼嚎,还有……一个女人的低吼。
“别再跟着我了!”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把她撕裂开,强行用剧烈的悲伤将她填满,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为什么会这样?
阿斯塔见她反应这么大,好像有点慌,忙不迭地给她拍背顺气。等奥罗拉缓过来之后,那块魔晶也不知何时被阿斯塔取了出来,悬在她们眼前。
原本透明的四角星状晶石,此时发出了绚丽的四色光芒,四个角各一色,蓝绿白红。
墨蓝如深海,浓绿如树荫,皎白如雪月,赤红如鲜血。
紧接着,它的中心处,又渐渐泛出了些微淡紫色,然后逐渐扩散开来,变成大片浓郁的紫黑色。
奥罗拉不知何意,阿斯塔则震惊地把这块魔晶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然后把它悬在奥罗拉眼前,闷闷地说道:“你知道吗,奥罗拉?在我们那儿,会把这种五色都被点亮的人,叫做夜魔的继承者。”
“蓝色代表水,绿色代表地,白色代表风,红色代表火,紫色代表幻。颜色越深,代表浓度越高……你看看,你的五种魔法天赋,浓度都很高呢。”
顾不得去想阿斯塔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开心,奥罗拉拼命地摇头表示反对。
就算她真的是全能的修炼天才,那也应该是神力全能而不是魔法天赋点满啊!仅凭一块破石头能说明什么,谁知道狡猾的魔女有没有在上面施展幻术!
阿斯塔把她乱晃的头按住,盯着她,严肃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如果你没有魔力,魔晶怎么会测出这些?我这就证明给你看,你真的有魔力……而且还是……会让一般魔女嫉妒到发疯的强大魔力。”
说着,她又打了个响指,一桶冰水应声而落,悬在她们面前。
阿斯塔把奥罗拉托得高些,让她能看清桶中的水:“来吧,试试看,用念力把它变成冰锥。你可以的。”
奥罗拉盯着那冰水看了半天,毫无变化。
阿斯塔靠近她耳朵,阴森森地说道:
“想象一下,如果你不那么做,魔狼就要扑过来把你撕碎……”
这句话把奥罗拉带回了血月那一晚,她差点被吃掉的记忆,她害怕地缩了起来,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冰锥刺穿魔狼心脏,替她解决死亡危机的画面。
然后她看到桶里的水开始结冰。
……错觉吧?
阿斯塔见她还是一脸不信,无奈地把她放下来,说了声:“只好那样了。”
一声短促嘹亮的哨声之后,一只魔狼应声跑来,瞪大眼,呲牙咧嘴地向奥罗拉扑来。
奥罗拉认得它,它就是上次把她按倒的那只,它右眼下面有个三角形疤痕。
变成猫的奥罗拉吓得当场炸毛,脊背高耸,四处乱窜。
可是,预想中的恐怖却一直没出现,连那片狼影都远离了。
迷惑的奥罗拉抬起眼,惊讶地发现刚才还耀武扬威的魔狼,此时乖乖地暂停在原地,对着几乎紧贴它眼睛和心脏的尖利冰锥,大气都不敢出。
两根冰锥,一个对准狼的右眼,一个对准狼的心脏,一根细如针,一根长如矛……跟她想象的反击画面分毫不差。
确认奥罗拉看见了这个结果之后,阿斯塔安抚了一番魔狼,让它退下,然后解除了冰锥上的悬停魔法,把它们扔回桶中。
桶中发出的声音很快平静了,奥罗拉的心情却无法平静。
这……真的是她用念力驱使水变成了这些冰锥?!
如她所知,神力温和,魔力暴力,神力只会建设,治愈,净化,魔力只会破坏,伤害,堕化。如果她真的能仅凭意念就施展破坏性的法术,那也就意味着……
不!奥罗拉摇摇头,驱散这个可怕的想法。这都是魔女的幻术罢了!
又或者……是阿斯塔用读心术看到了她的所想,然后故意演戏给她看!
奥罗拉瞪着阿斯塔。
阿斯塔无辜地摊了摊手:“别那么看我,我真的不会幻术,也不会读心术,这些该死的精神系魔法……”
说到这里,她窘迫地别过脸去,干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我肯定会精通它们,只是还不太熟练,毕竟我修炼时间有限,很多伟大的魔女都是在三十岁以后……”
然后她又意识到自己解释得太多了,扭过头来,开始转移话题:“好了,现在可以回到我之前的问题上了:奥罗拉,仔细回忆一下,在你过去的人生中,真的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让你怀疑自己的血统吗?”
“这说不定就是命运的安排呢,你逃出了圣殿,随便上了一艘船,刚好来到了阿格尼森林,神力被这里的魔气压制,让你隐藏的魔力占了上风,让你能发现自己的特别之处……”
奥罗拉又陷入了恍惚。
一些过去一直被她解释为“巧合”的片段忽然就冒了出来。
十岁时,她在草地上许愿嘴脏的巴克利立刻变哑,他就头朝下摔在了所有一同组织慈善义卖的勋贵们面前,唇舌刚好被碎石划伤,好多天不能说话。
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那天为了显得挺拔,穿的鞋子鞋跟太高了。
九岁时,她溜进**阁,差点被巡察嬷嬷发现,她许愿这时有个意外事件分散嬷嬷的注意力,然后嬷嬷头顶的怪兽滴水嘴就掉下来了,跟她擦肩而过,让她一时忘了巡查的事,气冲冲地跑出门,追查那个失职的工匠是谁。
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滴水嘴年久失修。
八岁时,她听到大主教以权压人,一直暗中骚扰她母亲的传言,愤怒地许愿他立刻瞎眼,不能再用亵渎的目光盯着她母亲看。过了几天,听说大主教外出布道时,被魔兽攻击了,总体无大碍,除了眼角旁多了几道血痕。
她一直以为那是大主教自作孽不可活。
现在她却开始怀疑……这些真的只是巧合吗?如果不是呢?
见奥罗拉眼神动摇,阿斯塔把她抱起来,轻柔地抚摸她的脊背,在她耳边哄孩子般说道:“这绝对是命运的安排。你不该属于圣殿,你不该被那个无趣的囚笼困住,所以你才会响应天性的召唤,从那里逃出来……”
“否则,你怎么会明知外面有多危险,还那么草率地大冬天跑出来,什么都不带呢?”
“别再犹豫了,奥罗拉,待在我身边,加入我吧。”
“我可以带你做圣殿不让你做的事,带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你不是厌恶圣殿的束缚吗?你不是不想当一个被摆布的人偶吗?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吗?奥罗拉,留下来,只有我才能给你自由……”
奥罗拉长久地沉默着,阿斯塔又失去了耐心,大声问道:“喂,这么稳赚不赔的买卖,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快点头答应,不然我就把你的眼珠挖出来!”
这句话无意间又唤醒了奥罗拉的噩梦,她的眼泪不要钱似地往下砸,瞬间把阿斯塔的衣服打湿一大片。
阿斯塔一边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她,一边烦躁地对她吼道:“啊啊啊!别哭了,你别哭了!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还不行吗!你怎么不出声也这么烦人!啊啊啊啊啊啊烦死了!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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