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神明带来了战争,还是战争让战神复苏?
两道头条新闻占据了所有报纸的头版。第一条是真理学院发表的关于七神之谜的最后一块拼图、战争之神维克伯格的复苏,当然还有神圣武器的发现,只不过它真正的作用被隐去。祂的形象被描绘为一名高举结晶剑、神勇无匹的飞龙骑士,雕刻家连夜选取金曜石为祂打造雕像,好安置在教堂里,接受信徒们的朝拜。
迪特琳德身为这件事的一线知情人,当然知道这其中有很多宣传手段,例如维克伯格的形象,连她一个蒙受赐福的命定之人都不知道,真理学院又怎么会知道,只是人们根据战争之神名号想象出的形象罢了。
照此推理,其余诸神也都是人们编造出的外形,没有人知道祂们到底长什么样,只有孪偶之神罗特利德,在碑文上明确记载祂兼有两性之美,然而具体眉眼、身形,亦无确切描述,甚至这些神是不是人形都很难说。
另一条新闻则是关于瑞拉赫神圣帝国的,他们境内最近似乎不太安宁,火焰岛数十年未曾喷发过的火山一夜之间吞没了一座城,多处迷宫遗迹发生地震、泄漏之类的异变,加上新神复苏的新闻,举国上下人心惶惶,虽然教廷出面稳住了信徒们的情绪,可各种流言还是在暗地里流传。
皇储之争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皇帝萨拉德三世年事已高(迪特琳德没记错的话她已经有九十多岁了),早就被十贵族架空,所以皇女皇子们才要想方设法获取十贵族的支持,而非去讨皇帝的欢心。
第一皇女亚历桑德背靠十贵族中最为强盛的诺斯顿家族,争取到了几乎全国大半贵族的支持,第二皇女弗朗西丝与她的双子弟弟第三皇子阿尔伯特结盟,最大的底牌是教廷。亚历桑德皇女不知为何与教廷关系紧张,导致不少信仰虔诚的贵族倒向双子联盟,如今双方势均力敌,难分胜负,再拖下去,恐怕就要开始不择手段了。
西蒙对此表示乐观:“他们内讧,就没空来管法尔帝亚了。”
迪特琳德倒是比较在意多地异变的事,她很心虚,万一这些异变和维克伯格真的有关怎么办,虽然不是她造成的,但她总觉得自己抱有某些责任。她不知道可以找谁商量,只能不断诘问自己,再推翻一个又一个答案,疑问始终没有消弭,反而越冒越多。
安托万首相几乎每天都和卡拉王后在议事厅不欢而散,不光是迪特琳德和结晶剑的处置问题,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政务,卡拉王后都要和首相唱唱反调,话术相当高明,言之有据,令人无从反驳,这才是最令人火大的地方。
迪特琳德相信她的执政能力并不弱,甚至某些观点其实是和首相高度一致的。如此行为无非是为了给他添堵,让他对她委曲求全,她再装出让步,从而确立他们之间的尊卑,首相永远都要尊称王后一声陛下。
迪特琳德对她的这种作风有过深刻的亲身体会。不愧是瑞拉赫出身的女人,和那个艾比·诺斯顿一样棘手。
这种日子不是能长期忍受得了的,在希尔特王子准备启程回王都的前一天,迪特琳德在冷冽堡见到了意料之外的客人。
她的父亲,卢卡特·布勒文边境伯爵。
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布勒文领西边的劳德夫卡伯爵,也是与瑞拉赫接壤的南部省,作为王国的最前线,报告观察到的边境动向。瑞拉赫曾有大量军队往边境集结,但是最近的集结速度和规模都小了许多,瑞拉赫民众的不满正在与日俱增,各方面因素叠加,又给法尔帝亚争取到筹谋喘息的时间。
和西蒙一样乐观的人不在少数,劳德夫卡伯爵就是其中之一,他非常不安,竭力向每个人寻求认同:“瑞拉赫已经自顾不暇了,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边境的军队就会慢慢撤走,对吧?布勒文伯爵、首相大人?您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迪特琳德觉得父亲这半年来有点消瘦了,也难怪,和瑞拉赫的关系一下子变得十分微妙,边境领要承担的压力非同小可,与之相比,迪维特哥哥的私奔简直不值一提。
卡拉王后最看不惯唯唯诺诺的贵族了,不耐烦道:“不要心存任何侥幸,瑞拉赫人要办成一件事,就会千方百计去做到,哪怕不在一朝一夕。你有空揣测他们怎么行事,不如把领地的防御工事筑筑牢,别给对方空子钻。”
“是、是。”劳德夫卡伯爵窘迫地点头哈腰。
安托万首相难得没有和卡拉王后呛声,无视了劳德夫卡伯爵求救的目光,他一向谨慎,恐怕也认为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松警惕。
长桌厅的晚餐是他们到冷冽堡以来最欢快轻松的一顿,因为明天就打道回府了,希尔特王子脸上洋溢着逃过一劫的笑容,迪特琳德也很难得地笑了,临行前能见到父亲是个意外之喜。
晚饭过后,他们一同在城堡里散步。
“琳,你的信里总是说自己一切都好,我离不开布勒文领,担心你是不是在逞强。”布勒文伯爵望着她的眼光依旧是那么无奈又慈祥,“我亲眼见到你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我的小淑女现在已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骑士啦。”
“父亲……我很高兴能见到您。”
光是见到他,迪特琳德就觉得心中柔软了一些。
他叹气道:“你哥哥还是没有消息,原谅我,人力实在有限,我只能优先备战,只能下令停止搜索迪维特。”
“我能理解的,父亲。”
迪特琳德和哥哥经常小打小闹,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轻松愉快的交流方式。小时候他们用木剑在城堡里玩骑士游戏,迪维特太过用力把她打哭,她也会找个机会把他整回来,讲的就是一个各凭本事。有一次他们变装成对方的样子,连父母都没有辨认出来谁是谁,他们对那次恶作剧十分得意,母亲却勃然大怒,严令禁止他们再互相变装,并接来了狄安娜小表妹,分散他们对对方的注意力。
随着年岁渐长,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不仅没有生疏,反而熟悉到了不分彼此的程度,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接下来一步要干什么,这种较劲的小游戏也越来越难分胜负。
因此,迪维特和海伦小姐的恋情连迪特琳德都瞒得过去,她当时是有些佩服的。她思索如果自己也有一个庞大的秘密,能不能隐瞒过迪维特的耳目,他如果可以,那她也一定可以。
回到王都一个月之后,意想不到的事态发生了。出版业发达通常是好事,这时候却是坏事。
所有报纸只刊登了一则内容,一张素描画占满了版面:高台上一个轻甲武装的女人振臂高呼,台下是排山倒海的群众响应她激动人心的话语。
“瑞拉赫神圣帝国的民众、远古遗迹诸神虔诚的信徒啊,我们国家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火山、地震和分裂,妇女和儿童在哭泣,男人无法安心劳作,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是什么?异变的源头是什么?正是我们的邻居法尔帝亚神圣王国!他们的信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上歧途,不再纯粹,对教廷的权威视若无物、对皇帝的友好冷嘲热讽,我们的朋友不再忠实,与我们背道而驰。他们发现了最后的神祇,却因自身的不敬引发异变,牵连到瑞拉赫无辜的子民!
瑞拉赫的勇者们,我们必须阻止法尔帝亚的傲慢,重新建立彼此的信任,诉诸语言已经被证明是无济于事,令人痛心地,我们不得不以圣战来捍卫诸神的荣光,平息祂们的怒火,战争之神,注定眷顾瑞拉赫一方!
我以瑞拉赫第一皇女亚历桑德·冯·瑞拉赫之名,讨伐法尔帝亚,为瑞拉赫神圣帝国带来胜利!”
“战争之神!”
“战争之神!”
“战争之神!”
光看这幅画面,就可以想象到那雷霆般的应和吼声。这篇檄文演讲震动了整个东大陆,就连最与时政无关的贩夫走卒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紧张,时代变了,每个人心头盘旋着越扩越大的不安。
在迪特琳德看来,这番演讲固然精彩,却有些操之过急,把异变栽赃到法尔帝亚头上确实是一着妙棋,不过关于圣战的部分,理由则有些牵强,想必亚历桑德皇女自己也意识到了漏洞,刻意用话术煽动民众情绪,整个瑞拉赫目前都陷入了一股狂欢般的热潮,这无疑是一场针对法尔帝亚的国家级猎巫。就算有人琢磨过来逻辑,如她所言,诉诸话语已经无济于事,他们渴望用战争的浪潮卷走各地动荡的低潮,人们希望找个不用顾忌的对象宣泄心中的不满和戾气,信仰是最光明正大的理由,瑞拉赫人民并不会认为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侵略,而是正义的制裁,甚至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是为了法尔帝亚、为了他们的旧友好。
在召开御前会议之前,维罗妮卡小姐率先找到迪特琳德,她面色红润,喘息有些急促,美丽的紫色双眸闪闪发亮,迪特琳德从没见过她这么兴奋。
“是时机了,布勒文爵士!”她说,“我们终于可以建立属于法尔帝亚自己的教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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