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誓言，迪特琳德心头一震。
希尔特对两位团长颇感兴趣，直截了当地问道：“我听说弃子团都是失去了另一半的双子，何故你们是好端端的一对呢？”
西蒙连忙劝阻：“陛下，这个问题太失礼了！”
菲特微笑：“国王陛下的问题，不管失不失礼，小人都得回答，与其让哪位涂脂抹粉的太监胡乱打探，不如就在这儿好好交代，反正也不是什么机密，对不对，老哥？”他的兄长沉默以对，菲特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原本是三胞胎，亲爱的玛格丽德小妹，在十年前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三胞胎是比双胞胎更稀有的现象，教会一直对此存在争议，有人认为三不合孪偶之数，因此三胞胎和独生子一样，不属于孪偶之神的赐福；也有人认为三胞胎是确确实实的神明赐福，但并不是孪偶之神的，而是时之女神珀莉丝，相传祂有三种法相，代表过去现在未来，也是继至高的创世神、孪偶之神之后第三位诞生的神明，“三”是祂的象征，那么三胞胎，也理所应当是祂的赐福。
“原来是这样。”希尔特点点头，他想如果薇拉德小公主年纪轻轻就离开他，他也会永远记在心上的，还好他并没把这话说出来，继续问道，“为什么你们打扮得像骑士和修士一样？据我所知，你们不是憎恶远古遗迹诸神吗？”
这两个问题更加冒犯。卡拉太后出声打断：“够了，国王陛下，你应该更问些有价值的问题，不然就是浪费大家的时间。”菲特耸了耸肩。她不想和这些粗野的武夫打太多交道，花精力去了解他们的观点、信仰，她只要能够确保他们能卖力地杀敌取胜，双方都以最高效率达成目的，各取所需。佣兵始终不是骑士，彼此之间只有利益关系。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目的，为了钱也好，和瑞拉赫教廷作对也罢，只要你们为法尔帝亚贡献出力量，我也不会吝惜赏金，但凡萨拉德三世开得出的价格，我都能开十倍，稍微有点脑袋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否则我会仁慈地让你们和你们的小妹早日相聚。”
面对太后的威胁，菲特毫无惧色地维持着笑容：“这是当然的，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呐。”
雇佣弃子团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军事会议暂休，众人移步至宴会厅吃午饭，希尔特没胃口，只想回寝殿休息一会儿吃些茶点，迪特琳德和西蒙陪着他也吃了一点。
一进房间，他的国王架子瞬间垮塌下来，生无可恋地瘫在沙发上，疲惫得像连上了十堂布鲁诺特先生的课，长期处在太后的高压之下已经让他够难受的了。
他打了一会盹，忽然朝两位近卫骑士招招手，两人疑惑地走过去，他左右一边拽住一个人的手，突然说：“你们，都去战场上当指挥军队的主将吧。”
迪特琳德早就知道自己的结晶剑是必须得出鞘的，就算希尔特不下命令，太后也迟早会吩咐她作为主将出战。反倒是西蒙反应很大，连忙想拂开希尔特的手。
“我身边会有奥斯卡团长保护的。”希尔特补充。
西蒙急道：“可我们是王子……国王近卫啊！保护您的安全是我们的职责，我怎么可以抛下您呢？”
“西蒙，我知道你一直很想给维斯瓦尔家族争光……有什么荣誉比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来得更光彩呢？你离开我的身边，反而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陛下您是不是嫌弃我，觉得我没用了？”
西蒙急得面色通红，迪特琳德觉得他都快要哭出来了。同一番话，换做太后来说，或许有什么明褒暗贬的言下之意，可是出自希尔特口中，那就只是单纯的字面意思。他是发自内心地想放手，帮西蒙去成就伟大的事业。
“迪维特爵士你说句话呀！”西蒙求援。
迪特琳德回握住希尔特的手：“既然这是陛下的命令，你照办就是了，再说，要是仗打输了，凭借我们两个血肉之躯，能保护陛下到几时？你虽然没有呆在陛下身边，可是你做的事情，却是让他有一个安全的环境，这难道不算保护吗？”
“迪维特，说得好！”希尔特赞同。
“你就惯着陛下吧！”西蒙狠狠瞪了迪特琳德一眼，走到一边生闷气。
“请让我也一起去。”一个黑袍银发的身影闪了进来。
“不行的维妮，前线太危险了。”希尔特慌慌张张地阻止。
“我得盯紧弃子团，还有尽量多收集一些瑞拉赫的情报，陛下不用担心，我当然不会去跟人拼杀，只是像往常一样坐在房间里传传书信文件而已。”
“真的？”希尔特怀疑，“太后能同意？”
“只要能增添胜算，太后陛下当然会同意。”
“迪维特爵士你说句话呀！”这次轮到希尔特向迪特琳德求救了。
顶着西蒙幸灾乐祸的目光，迪特琳德硬着头皮说：“陛下去和太后谈谈吧。”
“那算了。”希尔特立刻打消念头。
“关于弃子团，我查到一些陛下可能感兴趣的事情。”维罗妮卡微笑。她动作可真快，看来有了太后的支持，情报网的速度和规模都不可同日而语。
“是什么？快来坐！”希尔特已经摆好了靠枕和茶点，就差没有拿纸笔记下来。
维罗妮卡喝了口红茶，开始娓娓道来。
“团长雷特和菲特，还有他们的小妹，是叫玛格丽德的女孩吧？他们确实是非常罕见的三胞胎，都出身瑞拉赫，不过教廷不承认三胞胎的神性赐福，他们一出生就被遗弃在修道院门口，或许是家里贫穷，负担不起三个孩子，具体原因已经不得而知。
“总之，他们在修道院相依为命地长大。大哥雷特因为身材强壮、孔武有力，凭着过人天赋从平民成为分教会的圣骑士，二哥菲特头脑机灵、能说会道，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修士，玛格丽德甚至被教廷看中，成为红衣主教身边的侍女，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十年前，玛格丽德去世，唔，这部分的记载很模糊，我怀疑这女孩的死另有隐情，如果只是生病或者意外去世，不至于让两位神职人员一夜之间改变观念，反叛出逃，公然宣扬对远古遗迹诸神的仇恨，知道瑞拉赫和法尔帝亚这些教区势力范围容不下他们，就逃到帕克玛王国去，花了十年组建弃子团，打响名号。据说他们还去过长海对岸的西大陆呢。”
“原来他们曾经真的是骑士和修士。”希尔特惊讶。
西蒙提出疑问：“刚才在大殿上，菲特说雷特在诸神面前许下过沉默誓言，直到大仇得报为止才会解除。依我看，这仇很可能与玛格丽德的死亡有关。且不说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一边背弃信仰，一边却又在神面前立下誓言，不是很矛盾吗？”
“西蒙爵士，你误会了一点，他们不是不信神，只是和一般信徒对待神的态度不同。”迪特琳德趁机塞了一块小饼干在嘴里。
维罗妮卡点头：“是的，仇恨也是信仰的一种体现。因为信，才会恨；如果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诸神存在，那就会把玛格丽德的死归结于一些现实因素了。真正无神论调应该有的样子，你看帕克玛就知道。”
“照这么讲，他们应该也很讨厌法尔帝亚才是，怎么肯帮我们打仗呢？”希尔特问。
“中间有帕克玛做担保，我想应该不用太担心弃子团会反水，但他们很可能隐藏了真实目的，混在两军之中打些鬼主意，我随军到前线也是为了搞清楚这一点。”
迪特琳德很庆幸安托万首相一家当初选择跑路到法尔帝亚而不是瑞拉赫。
军事会议直到深夜才结束，明天就要启程去布勒文领和劳德夫卡领两个边界地。迪特琳德回到房里，已是深夜，壁炉的火光却依然亮着，双子女仆像两尊门神一样站在两侧，连姿势都一模一样。
“怎么了？这么晚还不去休息？”迪特琳德从她们严肃的神情上感觉到不一般，故作轻松地脱下外套，走向书桌。
苏纪说：“大人，行李已经给您收拾好了，翡翠会和您一起去的。”
“……啊？”迪特琳德目瞪口呆，愣在椅子上。
“我会和您一起去。”翡翠上前一步。
“怎么一个个的，这个也要去那个也要去，又不是郊游，哪有人带着女仆上战场的？”
苏纪替翡翠解释：“大人，军营里受伤都是统一给医务官和教会修女处理，您冒充兄长的事情就会暴露。翡翠会混在医务官里，不会给您造成麻烦的。”
“可是……”
“大人，这大半年来我学习钻研了医术，您可以放心交给我办。”
“什么时候学的？”迪特琳德震惊。又要做女仆的工作，又要不间断地写稿出书，偶尔还有裁缝、剧团等零碎兼职，这两姐妹究竟是什么钢铁打成的身躯啊。
“会医术是一个完美女仆的必备素养。”翡翠非常认真，她没开玩笑。
“苏纪你说句话呀！”
“大人，您是拦不住小翡翠的哟，就算不同意，她也会偷偷去的。”
“我明白。”迪特琳德叹气，“苏纪你呢？你能舍得翡翠不在身边吗？”
“当然不舍得啦，小翡翠这么可爱，不管分隔多远，我们的心是彼此相连的！”苏纪笑道。
“苏纪，太肉麻了……”翡翠嫌弃地咕哝。
“两个人一起跑掉太显眼，容易被宫务官发现。”翡翠一本正经，“而且苏纪留在宫里，也能定期和军营来往通气，不耽误女仆和报社的工作。”
换成我，就做不到这么八面玲珑。翡翠咽下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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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弃子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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