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出征前夜

按照安托万首相和卡拉太后的商议,以及希尔特国王的强烈要求,最后决定下来的主将正是她在梦中看到的人:父亲、卢修特叔叔、西蒙、帕特里克团长、军务卿乔纳斯·索尔林、弃子团的雷特和菲特兄弟,还有她自己。她和父亲、弃子团将作为三支先遣部队赶往布勒文领。

临行前夜,迪特琳德涌上奇怪的困意,她心里有一种预感,这次睡梦的主人会是她迟迟不愿面对的那位正主——她的命定神祇,战争之神维克伯格。

她强撑着眼皮,给自己灌了几大壶薄荷茶,坐在桌前翻阅地理图册。

法尔帝亚和瑞拉赫接壤的领地是劳德夫卡领和布勒文领。

劳德夫卡领的关隘堡垒占据地利,易守难攻,两侧是山峰绝壁,前方是唯一通路派恩河大桥,听说那座石制大桥气派得能容纳八辆马车并驾齐驱。

相比之下,布勒文领多为平原和丘陵,地势开阔,敌军毫无疑问会选它作为突破口。目前接到的线报也确认了对方的主力都驻扎在布勒文领附近。

“咚!”

迪特琳德的脑门磕到桌上的一瞬,敲门声也同时响起。

“嘶——”

“大人?”苏纪从门后探出脑袋,“约瑟先生希望和您见面。”

“啊……好。”迪特琳德揉着额头。

老约瑟拿着他常戴的那顶帽子走了进来。

“迪特琳德小姐……”他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我想回家。”

这是今天第几个跟她说想去前线的人了……

迪特琳德柔声:“约瑟先生,你年纪大了,留在王城安全,我可以把你的家人也接过来安顿。”

老约瑟摇头:“我已经收到妻儿的信,他们都回娘家去了,我没什么不放心。我也知道我这把身子骨当不成士兵,可我不能看都没看到家乡一眼,就这么、这么……”他攥紧了那顶陈旧结实的帽子,“我的兄弟们经营一家葡萄园,虽然不大,但养活了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布勒文老爷特别中意我们家酿的葡萄酒,每次宴会都会订一些;我的儿孙们在碧绿的或紫色的葡萄架下玩耍打闹,啊,那段日子如今想起来就像做梦一样……王城什么都好,可我还是喜欢布勒文领。”

“虽然您和我身份悬殊,但我们爱着故土的感情没有高下。”老约瑟眼含热泪,“我的兄弟们也不愿离开世代耕耘的土地,他们在等我回去。”

“我撤回先前的发言。”迪特琳德充满敬意地看向他,“你不老,你的心灵还是一位战士。你可以跟随我的队伍明天启程。”

迪特琳德、布勒文伯爵、弃子团的雷特和菲特将作为三位先遣将领,明天一早就启程前往布勒文领。

“小姐,老约瑟感谢您的仁慈。”

大概没有人会觉得放任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是一种仁慈。

迪特琳德笑了笑:“战争结束之后,我还想痛饮几大桶你们家的葡萄酒!”

老约瑟把帽子戴上,走到门边,回头微笑:“那价钱可不便宜,不过您一定付得起!”

经过这小插曲,迪特琳德脑海里混沌的困意也消散不少,但她仍旧不敢入睡。她忽然想知道大家在这前程未卜的夜晚中会做些什么。

她换上常服,没有惊扰门廊下值夜的苏纪,悄悄地从卧室翻窗出去。

初冬的深夜比薄荷茶更提神醒脑,凉飕飕的寒意让她焦躁的内心蒙上一层冰霜,意外起到安抚冷静的效果。

苍白的冷月高悬,和她在冷冽堡看到的是同样的月亮。外界动荡不安,千石之殿却依旧在星空下寂静沉睡,它沉默而宏伟,给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仿佛是一座永不陷落的要塞。

她信步漫游,连武器都没有带,走到最近的仆人住所,看到一扇小窗闪动着明黄的烛火,她凑近了看,翡翠在烛火下对镜相看。她撩起鬓边碎发,露出耳朵上的翠绿耳坠,纠结地摘下、戴上。

翡翠以前从来不戴首饰,说会影响工作。

最后,她只戴了一侧,把剩下的一枚耳坠放进苏纪的梳妆盒。

迪特琳德又先后经过空无一人但堆满了书的布鲁诺特居所、空无一人但堆满了武具的西蒙居所。

训练场里有个不停挥剑的家伙,她直接无视。

流水花园盛开着大片洁白百合花和明媚郁金香,维罗妮卡在草地上弹奏里拉琴,那是一首极尽温柔忧郁的帕克玛小调,希尔特躺在她身边望着夜空发呆。

维罗妮卡近来的评价很微妙,她“背叛”父亲安托万首相、“投诚”卡拉太后的行径坐实了人们对情报总管的刻板印象,反倒无人质疑她的资历和能力。在这么个越搅越浑的局势里,她到前线去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御前会议厅里还是很吵,安托万首相、卡拉太后和一众重臣都在里面商议军政,薇拉德小公主抱着故事书站在门前,可怜兮兮地求见母后,把守的卫兵犯愁不已,看到迪特琳德来了如获救兵。

迪特琳德再次请求卫兵通传,这次卡拉太后终于打开了门,看也没看迪特琳德一眼。

她居高临下,对女儿冷冰冰地说:“南第纳家族的血脉不会是一个要母亲哄睡的软弱废物,都是希尔特败坏了你。”

薇拉德愣愣地注视着大门无情合上,即便年幼,她也明白了一件事,这位与她相处不多的母亲并不像哥哥那样亲切,两者之间诸多龃龉都要她来忍受。

迪特琳德看得于心不忍:“公主,太后陛下一定是太忙了,才会对你这么不耐。来,我带你慢慢走回去。”

薇拉德嗯了一声,乖乖抓住迪特琳德的手,低着头一言不发,不时抽抽鼻子。

“到寝殿了,您快些睡觉吧,明天还有很多课程呢。”

“母后是不是讨厌我了?”她忽然抬起头。

“不,没什么。”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把不安尽数吞进肚子里,“我还是要读故事书才能睡着,但是我可以自己读给自己听。”

迪特琳德目送女仆把薇拉德小公主带进房里,继续在王宫夜游。

白天热热闹闹的王座之间,一旦没有人气就宽敞得可怕,迪特琳德联想起启示之梦里无边无际的灰雾中那个巨大的天秤。

一片幽微中,月光穿透玻璃彩窗,幸运女神散发着神圣的光晕,更像是一道通往天国的门扉,迪特琳德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五层台阶的王座之上,歪东倒西地坐着一个人。

弃子团的团长之一、判教的修士菲特。

“哎哟,骑士大人,表情别那么恐怖,您都快把小人吓坏了。”他玩世不恭地微笑着,一条腿还搭在扶手上,他拍了拍粗糙结实的遗迹石王座,“我只是好奇这椅子坐起来是什么滋味,硬邦邦的,硌人得很,怪不得咱们漂亮的小国王在上面也坐不安生,哈哈!”

“比起一把石头椅子,我以为你会对它后面那位女神更感兴趣。”

“我还以为您会训斥我一顿呢!”菲特的笑声回荡在大厅,“您知道世界上什么力量能毫不费力就打破常规、创造奇迹么?不是武力,也不是知识、金钱、权势——是幸运!”他站起身,绕了王座一圈,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幸运女神瓦斯塔德,“一个人只要得到了祂的赐福,就是无敌的存在,只可惜谁也没能得到过祂长久的眷顾。很多实力高强的佣兵都崇拜祂,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在绝境中也怀有希望,可最后让他们陷入绝望的,也正是这一点点希望!”

他回转神来,双臂挥舞,神情充满了偏执的狂热:“但是弃子团不一样!我们我们比谁都了解祂们冷漠自私的本质,失去亲人只是祂们对凡人施加的诸般不公的一种——”

“这与玛格丽德小姐的死亡有关吗?”

菲特骤然安静下来,死死地盯着她,忽然绽开一个温情脉脉的微笑,仿佛刚刚给一个新生婴儿洗礼完毕。

他就在这瞬间出手,迪特琳德完全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见幸运女神被光晕模糊的脸庞上多出一把匕首的刀柄,刀刃深深地穿透玻璃。

喀嚓。

如同丢落的石子在湖面上泛起涟漪,女神头颅周围扩散裂痕。

喀嚓。

碎裂的光晕又延伸更远,像某种不停生长的细小树枝。

喀嚓。

裂痕加上彩绘玻璃本就有的分割图块,女神的肩膀上面完全变成了扭曲可怖的模样。

“你——”

明天一早他们还要在这里接受国王和教务卿的出征祝福呢,他怎么敢这样毁坏千石之殿的瑰宝?!而且那个匕首插在那么高的地方,根本拿不下来,如此明晃晃的证据摆在所有人眼前……

这人恐怕本来就是个疯子。

“看吧,大人,等吧,明天一早,你就会明白我们谁疯了、谁清醒!”菲特指指自己的太阳穴。他走下台阶,与迪特琳德擦肩而过。

迪特琳德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把戏,这或许是个陷阱,或者障眼法?

不,菲特的的确确把那面玻璃窗砸碎了……同为习武之人,她分得清做戏和真格。

怀揣着困惑,迪特琳德回到居所,闭眼小憩了片刻。很快天光就开始照耀千石之殿。

她穿上王家骑士的银灰铠,一甩肩上崭新闪亮、印着狮心烈焰纹章的青色披风,腰间的银链上系好蔷薇刺剑和结晶剑,昂然阔步,踏入晨曦中的王座之间。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扇彩绘玻璃。

上面完好如初,女神的身姿依旧神圣,仿佛昨夜的事不曾发生。

您的好友维克伯格请求通话,对方未接通.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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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出征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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