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奥莉安德手指轻柔的触碰下，祭坛似乎发出一阵低不可闻的嗡鸣，转瞬即逝，让人不禁怀疑那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这个破碎的祭坛，是供奉某个旧神的吗？
巨大的裂缝像是一道开裂的伤口，难言的悲伤萦绕在冷冽的空气中，像是一双看不见的手，轻轻拂过奥莉安德的脸颊，随后便彻底消散了。
先知和金发诗人都静悄悄的。
奥莉安德愣怔，她现在有好多问题想要得到答案，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沼泽地里，问问芙洛，这个祭坛到底属于谁？
祭坛旁边的墙壁上有一副巨大的挂毯，但同样被毁坏得不成样子，几乎被撕碎成一缕缕，只能从一些碎片上隐隐看出“∞”的花纹，是金线与银线掺杂着绣成的。
即使损毁严重，奥莉安德仍旧能窥见这个挂毯的工艺之精美，和这个阴森冰冷的农舍格格不入，它的主人肯定是个非常虔诚的信徒。
暴雪女王诅咒了这个房子？那这个损毁的祭坛和挂毯，是她或者她的信徒干的吗？
奥莉安德有些困惑，既然这么厌恶这个祭坛的主人，为什么不彻底毁坏这个地方？是不想，不能，还是不敢？
奥莉安德仔细盯着“∞”出神，越看越觉得十分熟悉，她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掏出鹰身女妖掉落的护身符。
将护身符换一个角度，从树枝的正上方看下去，那缕长长的棕发便是以“∞”的形状层层叠叠缠绕在两根树枝上！
奥莉安德认为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这个祭坛供奉的确确实实是旧神，而这枚护身符的主人便是这位旧神的信徒，就和这个房子的主人一样，奥莉安德大胆猜测，他们甚至可能就是同一个人，或者至少是一家人。
鹰身女妖又为什么会拥有这枚护身符呢？
看着护身符奥莉安德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要么是来自被鹰身女妖们虐杀的猎户，要么就是来自被掳走的孩子...但如果真是随便鹰身女妖在哪随便捡到的，那就算她倒霉。
奥莉安德又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祭坛周围，幽绿的鬼火跳动，努力为自己的主人照明。
“这是...”
她轻轻捻起一根暗淡的羽毛，光线太暗，这根羽毛也很小，奥莉安德差点就没看见。
奥莉安德将那一小片羽毛高高举起，迎着光线仔细查看：棕灰色，短而圆润——这大概率是一只雏鸟的羽毛。
“鹰身女妖的羽毛。”
先知沉着声音说。
这个消息像是给奥莉安德敲了一记猛棍，她感觉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小小一个村庄，谜团还真是一个接一个。
奥莉安德小心翼翼地将羽毛收进口袋里，小灰还在睡觉，小小一只蜘蛛看着还挺可爱的。
奥莉安德摸摸小灰的脑袋，叮嘱它看好这根羽毛。
小灰羞涩地舞动着细长的前腿，将羽毛收进自己柔软的腹部，像是在说好。
她们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长，谨慎起见，奥莉安德决定先离开，她目前得到的线索已经足够爆炸了，这里看起来也没什么别的东西。
诗人连忙化成一群黑压压的凤尾蝶，任劳任怨地扛着奥莉安德离开。
回程的路上，月亮一直藏在一层黑纱似的乌云后，仿佛看到了奥莉安德逃避的态度。
奥莉安德静悄悄地回到老妇人家，在铅灰色的乌云下，教堂的剪影并不显得沉默，它像是一头伺机而动的野兽，暂时将自己的凶残藏在阴影中。
奥莉安德只觉得天上的乌云也同样盘旋在她的心中，这是奥莉安德第一次意识到，她被卷入了一场神祇之间的谜团。
她得找个机会和凯特谈谈。
第二日一早，奥莉安德是被急促的敲钟声吵醒的。
“什么死动静啊...”
先知气得骂骂咧咧，本来昨晚就睡得迟，这会天都没亮，先知眼睛还没彻底睁开，脸上的皱纹就已经气得跳舞了。
金发诗人也难得表露出不满，他一把扯过奥莉安德的斗篷一角，盖住自己金灿灿的脑袋，试图隔绝外面刺耳的声音。
老妇人一家已经起来了，一家人急匆匆地准备往外赶，看奥莉安德一副状态之外的样子，抽空和她解释：“牧师要下达暴雪女王的神谕。”
说完，一大家子就一阵风似的走了，给奥莉安德刮得一阵凌乱。
奥莉安德抽抽嘴角，她第一感觉就是，这暴雪女王可真闲。
霜骨村就这么巴掌大一点地，这位暴雪女王就又是威慑又是下神谕又是疑似迫害异教徒，曦光城多么繁华一座城市，人家太阳神都没这么多管闲事。
哦，差点忘了，迫害异教徒这点倒是一样。
奥莉安德困得骨头都要散架了，但又想听那个老牧师要下达什么神谕，便不情不愿地起了床，怨气比鬼还重。
就在奥莉安德忍着瞌睡，用尽全身力气，试图让自己不要把头点进雪地里的时候，老牧师不怀好意的声音从人群中心传来。
“赞美狂风与暴雪的女士“她眼神里闪着精光，手中扭曲的长杖比雪还要苍白，“作为暴雪女王最为谦卑，忠诚的奴仆，今日我向你们下达神谕，‘立刻将外乡人驱入雪山’”
所有人都猛地看向奥莉安德，脸上满是惊愕与不忍。人群中，有人小声抗议：“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怎么可以让她上山送死呢？”
更多人低着头纷纷附和，他们不敢抬头让牧师看见他们是谁，但低沉的反对声很快连成一片。
老牧师轻蔑一笑：“看来我的女士对待你们还是太过仁慈。”
这下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什么仁慈，暴雪女王简直冷酷到令人发指，她是一个非常残暴的神祇，经常操控暴风雪杀人取乐，对祭品不满意就大开杀戒也是常有的事。
奥莉安德环视了一圈沉默的村民，有些无趣地撇撇嘴。
反正她本来就得翻越雪山，早点还是晚点上山也没什么区别，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她怕什么。
万一走运，她没准可以找到翻越雪山的路，如果实在不行，就用艾什的钥匙传送回曦光城。
想起艾什，又想起祂为了说服奥莉安德而主动交代的大秘密，奥莉安德抽抽嘴角。
银叶还说这家伙有点不对劲，好家伙，何止是有点。
奥莉安德腹诽，默默回马厩去找白面包，这家伙正在抢别牛的干草吃，看到奥莉安德来了，兴奋地撅了撅蹄子，眨巴着湿润的眼睛看她。
奥莉安德翻身上了马。老牧师意味不明地盯着奥莉安德看了一会，便钻回了教堂，跟个完成狩猎的野狗似的。
村里小广场上空荡荡的，村民们早就已经快速四散离开。
这么快？回去睡回笼觉也不用这么急吧？
奥莉安德将这点疑惑甩至脑后，俯下身认认真真叮嘱白面包：“上山以后看到什么也不要怕，乱跑才会送命，不要离我太远，我会保护好你的。”
白面包温顺地打了个响鼻。
陡峭而惊悚的山体穿破阴冷的云层，阴惨惨的日光将前路染得一片凄冷。奥莉安德深吸了一口气，打马向山上而去。
“大人！大人！”
忽然，有人在身后大喊。
“大人，请您等一下！”
奥莉安德疑惑回头。
村民们竟然都来了，大包小包，紧赶慢赶，在不远处站成乌泱泱的一堆，都伸着脖子看她。
怪不得刚才跑那么快，原来是回家收拾东西了。
“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啊。”先知幽幽吐槽。
奥莉安德心里涩涩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人，就请您收下我们的心意吧。”老妇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她眼中含着泪水，“是我们对不起您。”
那倒未必。奥莉安德默默腹诽，也许是暴雪女王发现了她在捣鼓旧神的事情也说不定。
而且人家神祇都下神谕了，凡人拿什么和神作对，这不纯纯找死么。
村民们大多数都拿的是食物和御寒的衣物，甚至有些人拿着弓箭，这可以说是把家当都掏出来了。
凯特也来了，她背着弓箭，火红的长发盘起，抬头看着奥莉安德，面色十分坚定：“大人，我和您一起去。”
“...”
奥莉安德倒宁愿他们心安理得地将自己赶到山上去，也不想面对这种复杂的局面。
她本想拒绝村民们带来的东西，结果被一双双要哭不哭的眼睛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辜负了他们似的，奥莉安德只好每样东西都拿了一点。
“好了，多的我也带不了。”奥莉安德抱着鼓鼓囊囊的麻袋，语气僵硬，“你们，你们回去吧。”
她再一次感叹，真是宁愿去雪山上面对鹰身女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的善意。
凯特一把拎过她手中的麻袋，非常利落地挂上自己的马。。
“大人，山里情况我还算比较熟悉，我带您去吧。”
凯特还是那副说一不二的样子。
她翻身上马，转头看向奥莉安德，笑着说：“别担心，这不算是违背了神谕。”
奥莉安德默默低头，她才没有担心。
那个被诅咒的房子依旧安静地矗立在冰天雪地中，她们安静地打马而过。
在哒哒马蹄踏上雪山的那一刻，奥莉安德恍惚在风中听到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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