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雪花纷纷扬扬，水仙花冷冽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奥莉安德与诗人静静地对视，看着从诗人颊边不停落下的泪水，以及他眉间化不开的哀色。
“你每次来救我的时候，明明都很及时啊。”
奥莉安德垂下眼，诗人如云的金发垂落在泥污里，明明知道并不会真正弄脏诗人的鬼魂，奥莉安德还是将他的长发挽起，拢在一侧。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的，嗯？”
奥莉安德摸了摸他的脑袋，动作有些生疏地安慰他。
“我好像不记得了，奥莉安德。”他声音哽咽，甚至有些委屈，“很多事情，很多人，我似乎都不记得了，我只是觉得这些以前都发生过，可我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那你呢，你记得什么吗？”奥莉安德举起先知，直视祂苍老的眼睛，“你肯定是记起了什么？对不对？你今天整天都不对劲。”
闻言，诗人也有些期盼地看着先知，似乎是希望他吐露出什么真相。
先知忽然眯起眼睛，看着诗人，眼中满是审视。
“你确定？你确定你什么都记不清了？”先知的声音第一次这么...威严。
奥莉安德也看向诗人。
诗人一顿，在奥莉安德复杂的目光下，他轻叹一声，承认道：“我确实激记起了一些事情，但与目前的事情无关。我发誓，我的的确确不记得这里和我有什么关系。”
先知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声音又恢复了往常的漫不经心：“这里当然和你没关系，这些鬼魂...”
祂望向漫天的雪花，似乎是在观察什么：“这些鬼魂，都是旧神的选民。”
旧神，又是和旧神有关。奥莉安德心中一震。
先知又说：“连这小白脸都逐渐恢复记忆了，看来已经开始了。”祂面沉如水：“奥莉安德，这些旧神选民，应该早就随着旧神陨落了才对，他们的鬼魂肯定是专门被人押来的。”
不知何时，当又一枚雪白轻飘飘落在奥莉安德的斗篷上时，她才惊觉，这已经不是雪花了，而是一片晶莹的花瓣。
她回头望去，在明亮的月光下，亡灵军队来时的森林又是一片苍翠，脚下积雪消失在越来越旺盛的绿意里，草长莺飞，村庄又亮起了灯火。
“？”
奥莉安德在原地转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黏稠雾气四散，化成屋舍，化成道路，化成树木，随后万物无声。
月色温柔，群星闪耀。一切都宁静极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者说，什么都*还没有*发生。
“他们应该是被困在这里。”先知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冷意，“每天都会被亡灵的军队屠杀一次，永远都...”
永远都无法解脱。
奥莉安德感到一阵胆寒。何等残酷到令人发指的行径？只为了永远折磨旧神选民的鬼魂，让他们永远不得安息？
这必定是新神的手笔！
“必须得想个办法...”先知喃喃。
就在这时，诗人忽然侧耳出神，“听，有声音。”
奥莉安德很努力听了半天，除了树叶的沙沙声，她什么也没听到。先知显然也没有。
她们朝着诗人摇摇头，诗人怔然，他说：“有的...有歌声。”
“歌声？”奥莉安德疑惑，“什么歌声？”
诗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朝着所谓“歌声”传来的地方飘去——他听清楚了，是那首挽歌，那首在无尽的哀伤里流淌的挽歌。
奥莉安德连忙跟上。
这是一棵巨大的枯树，新生的藤蔓与花枝层层叠叠，热热闹闹，缠绕着死去多时的树干，树干上，大片苔藓覆盖了表面，葱翠欲滴的一片，仿佛这棵树还活着。
诗人缓缓抬头，树干不停向上蔓延，月光下，枯死的枝干被染成奇异的银蓝色，像是由水晶雕铸。
“就是这里。”诗人说，纤细的指尖轻轻拂过茂盛的蔓生植物。
这棵树，在唱歌吗？
奥莉安德仔仔细细看着眼前这棵枯树，似乎与别的枯树也并无什么不同啊。
诗人已经坐在了树旁，拿出鲁特琴，与他听到的歌声合奏：
“诸神啊，我以我失落的歌声，破碎的琴弦，以及流尽的泪水，
为你们，哀悼。
如今啊，我已是唯一的余音，迟进的音符，以及最后的残章。”
夜色里，幽幽歌声向着月色奔去，令人闻之欲泣。奥莉安德跪坐在这棵宏伟的枯树前，拂去缠绕的藤蔓，以及经年的泥土，想要触碰最初的树干。
“诸神啊，我以我陨落的雕像，失传的歌谣，以及褪色的乐章，”
为我们，哀悼。
如今啊，我已是失语的诗人，失忆的旅人，以及最后的回响。”
层层藤蔓，重重苔藓下，奥莉安德的手忽然碰到一片坚硬。
“嗯？”
奥莉安德扒拉开细细密密的藤蔓，想要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一块残缺的石碑。
幸运的是，上面刻着的碑文依旧清晰可见：
泰纳伯瑞斯，黯刃骑士，末日屠戮者。
这里住不下这么多人。奥莉安德在心里默默吐糟。
随后又想，末日屠戮者，好响亮的名号，黯刃骑士？他和亡灵军队有什么关系吗？
还没等她做什么，腰上的先知倒是喊了起来：“是他！怪不得！”
“你认识？”奥莉安德捧起先知。
先知严肃点头，“认识，呵呵，末日屠戮者？也算配得上他了，当初新神围剿旧神时，他和他的军队可是出了不少力。”
“可耻的叛徒。”先知咬牙切齿。
“叛徒？”奥莉安德歪歪头，“他以前是旧神阵营吗？”
“对，在叫这个什么末日屠戮者之前，他的名号是：厄运肃清者。”先知幽幽地说：“他曾经，哼，是战争之神。”
战神，厄运肃清者，这个名号实在是太响亮了。
在战争频发的如今，战神几乎是被所有的军队所推崇信仰的，奥莉安德都对这个名号有所耳闻，可以说，战神的影响力在如今也是数一数二。
可她从来不知道，他也是个旧神。
“战争规模越大，他的神力就越强。”先知说，“有什么战争是比新旧神之间的战争规模更大的，嗯？”
奥莉安德听懂了——作为一个非常强大且决定性的战力，战神的倒戈，几乎直接导致了旧神们的陨落。
“可他为什么要选择背叛？”奥莉安德问，“他现在看起来也没得到什么好下场的样子。”
“谁知道呢。”先知眯起眼睛，“没人知道。”
奥莉安德将碑文上的尘土拭去，“泰纳伯瑞斯，厄运肃清者。”她喃喃，对此人背叛的原因升起了无尽的好奇，“厄运肃清者......”
她的声音似乎是被当做了呼唤——忽然，血红的光芒从石碑铭文里迸射而出，奥莉安德吓了一跳，霎那间天旋地转，她的余光里，只看到惊慌失措，连忙扑过来的诗人。
......
“奥莉安德，奥莉安德！”有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又仿佛是在她的脑子里说话，“快醒醒！”
发生什么事了？奥莉安德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被一阵血红的光芒笼罩着，她听到好多惨叫声，好多哭泣，好多哀嚎，有愤怒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
“奥莉安德！”呼唤声由远及近，她努力睁大眼睛，一个人影向她匆匆跑来，“快醒醒！快走！”人影扣住她的肩膀，朝她厉声大喊。
“快走啊！去...”她似乎是被人影狠狠推了一把,祂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像是告诉了她一个地名。
下一秒，她的视角疯狂地摇晃，像是在剧烈奔跑。
人影不见了，她茫然回望，却见那道人影被几个高大的身影按跪在地上，刀锋闪着血红的光。
“不要！！”
可奥莉安德的尖叫被死死压在喉咙里，她朝那道人影徒劳的伸出手。
指缝间，刀光一闪，奥莉安德仿佛听到了自己压抑的惨叫。
祂的头颅被砍落，金红的鲜血喷洒而出。
“奥莉安德，快醒醒！”
奥莉安德猛地睁开眼，先知苍老的面庞映入眼帘，祂被诗人捧在手里，还挺滑稽的。
见奥莉安德醒了，祂眼中的忧色一闪而过，又开始嘴贱：“你看看你看看，你真是一点都不消停，又把咱们带到哪了？”
这会奥莉安德一点都不想拌嘴，她看着先知，心里酸酸涨涨的，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充盈着她的胸腔。
她从诗人手里接过先知，将祂捧在自己胸前，“嗯，真是一点都不消停。”
见奥莉安德不还嘴，先知愣了一下，很是无趣地撇了撇嘴，“什么啊...”
奥莉安德站起身，晃了晃依旧有点晕乎乎的脑袋，开始观察四周。
这越看，就越觉得很不对劲。
这里简直像是个童话世界，天蓝得像是假的，草绿得简直要滴水，鸟雀啁啾，春藤绕枝，阵阵花香随着微风传来。
奥莉安德在一片水潭边醒来，她向对岸望去，一只母鹿低头喝水，注意到奥莉安德的视线后，便摇了摇毛茸茸的短尾巴，转身消失在森林里。
谢谢大家上一章的支持，鞠躬！[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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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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