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黑土?好名字!”孟槐心里想,真挺适合他俩的,果然世界上最了解孩子还是自家父母啊。
孟槐和他俩一起往远处走,离开乌泱乌泱的招聘会现场。
“你不知道?哦,对了,你是新来的。”白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鬼界跟人界是不一样的,名字这东西,不是由父母取的。”
“那是谁?”孟槐诧异,难不成还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人物专门取名字。
“普通的鬼,准确来说,是没有编制的鬼,都是没有名字的。名字,是要由愿意带自己的师父给取的。不管是家生鬼,还是孤魂野鬼,都是跟师父姓的。”黑土看了一眼白云,替他接着回答。
“那没有名字的呢?”孟槐不由得想起刚才那个坡脚老鬼。
“没有名字的,每五百年要入一次轮回,感受喜怒哀乐生离死别。”似乎白云也想起了他,刚才看他俩的聊天应该是早就认识的。
“哎,制度如此,咱们也没办法,别想太多了。”黑土出言安慰。
本来就很冷,聊了这种话题,好像更冷了,孟槐低着头走了几步,觉得还是要打破冷场。
“我刚才应该是被孟婆收了,你们呢?有了名字,刚才应该是被成功分配了吧。”有工作,至少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哦,白云家里正好跟白无常认识,我们俩就,也是恰巧啊,黑白无常的候选人少,我俩就被挑选了,进入决赛圈了。”
有关系就是好啊,她怎么就在地府没关系呢,郁闷啊。孟槐看着旁边两个关系户,感概万分。
“再往前走几步,就到地府员工宿舍楼了,我们就先走了。”黑土指着前面的一幢幢楼房。
“孟槐!”白云跟他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回头对她喊。“三天后戌时,在奈何桥上各个岗位安排面试,你别迟到啊。”黑云拉着他快走,好像宿舍是有门禁的。
“谢谢啊,我知道了,到时候见!”孟槐对他们挥手告别。
谁懂啊,到地府来做鬼差,报名筛选之后还要面试,果然在哪工作都累的慌。
孟槐在这里没有家没有亲人,只认识白云和黑土,偏偏宿舍楼她又进不去,于是只能在外面尝试偶遇一下。
在接下来的七天里,白云和黑土贴心带她四处逛了逛,可是地府又有什么好地方嘛,除了阎王和鬼差办公区,就是十八层地狱了。
每走到一层监狱的大门前,孟槐都能听见里面鬼哭狼嚎,瘆人的紧。知道的是他们两好心当导游,不知道还以为是托,想着法子给地狱拉人呢。
七天在孟槐每天心突突跳中很快度过,终于熬到了面试,她总感受再逛下去,真的会被不小心拉进去受刑。皮都得扒三层下来,她可受不了。
戌时,孟槐站在远处,看到不停的有人上奈何桥,但远远的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只知道过一会这一批鬼就不见了。毕竟刚才白云黑土就是这样消失的。
“到孟婆候选人了!孟娑!……孟槐!……”孟槐听见白无常报到自己的名字,往奈何桥走去。
“今年跟以前机制不一样了啊,算了哇,不多说了,你们先抽签吧。”
孟槐怀疑是不是连阎王是不是也要换人了,现在讲究一朝天子一朝臣,孙悟空一闹连地府都要大换血了。
黑无常拿着抽签盒,顺着队伍让一个个抽,到孟槐的时候,她在里面搅和了好几下,凭感觉拿出来一个空心球。
打开,里面有一纸条,孟槐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九九八十一个。
啊?啥意思?一串数字!孟槐左看看右看看,反过来翻过去。
白无常看着抽签的人数已经过半,开始说流程:“你们抽到的数字,是你们在实习期内单独抓到的鬼的数量。重点注意啊,是单独,不是团战,孟婆岗位只需要一个人,考验的是你们个体素质。每抓到一个鬼,就要回冥界向我,或者黑无常报备,然后把它关进锁鬼塔内,就成功记一个人头。”
白无常看到黑无常转身走过来,继续说道:“都抽到了吧,没有没抽过的吧!”没有鬼回答,大家都点点头。“好,那你们过奈何桥,跳忘川河,就直接进入凡间了。每人一个红色的招魂幡,就在你们背的包裹里,大家自求多福好自为之吧。”
什么东西啊,直接安排给人任务啊,不让人传授一下工作经验啊,那好歹说一下怎么用招魂幡啊,孟槐想举手发问的,但是鬼挤着鬼,纷纷往桥那头走,她实在是没机会。这也太积极了吧。
跟下饺子一样,大家一个接一个跳下忘川河。一共十五个候选人。呃,准确来说,孟槐是被推挤下来的。
***
伴随着“啊啊啊”,然后咚一声,孟槐进入凡间,成功着陆。
七天前,孟槐从天庭掉到地府;七天后,孟槐从忘川掉到人间。什么鬼运气啊,脑震荡两次,两次哎!
孟槐揉揉自己的脑袋,移动身体依靠着最近的树旁,打开地府准备的工作包。工作牌,孟婆候选人。仪表盘,标记15个候选人当前的位置。回收站,一按便可直达冥界入口。一副墨镜,一顶草帽,还有一块红色的布,应该是招魂幡。不错,还有说明书。
招魂幡,对鬼魂来回挥舞四次,就可吸附鬼魂;拧转下面的把手,就可任意变成刀剑。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在白天的时候,招魂幡可以变成一把伞,为你遮阳。
对哦,鬼差也是鬼,见不得光的。
东西还挺齐全,孟槐看完之后又把它们塞回去,起身背着包,踏着步子往前走,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没人教她怎么找到鬼啊,大千世界大海捞针啊。
一想到要工作,孟槐就不太想走了,更加死气沉沉,这就是传说中的班味嘛。
老天爷啊,她为什么要来做这份工作啊,为什么要活受罪啊,对孙悟空的痛恨值加一。孟槐蹲在地上,拿一根枯树枝,画个圈圈诅咒孙悟空。
天彻底黑下来,月亮出来了,她抬头顺着月光看了看,嫦娥正抱着玉兔和吴刚坐在蟾宫品茗呢!她原本也可以这般安逸的呀。
孟槐又垂头丧气起来,低头继续画着圈圈,画着画着,竟突然间发现月光不再是纯银白色了,里面透露出一丝绿光。
她揉揉眼睛,又仔细看看,空中并没有绿光,但看向地面又有,仿佛绿光是直接从她眼睛射出来的,然后现在一直指向着西北方。
这绿光,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自动定位仪吗?孟槐只能这么给自己解释,应该不会是经历两次高空坠落眼睛受伤了吧,她摇摇头,肯定不是的,运气哪有这么不好。
算了,孟槐决定就跟着绿光走,反正结果还能比现在更差吗,完成不了任务,她都不敢想象会有多惨。
慢慢往西北方走,被踩的树叶咔擦咔擦响着,清脆的声音让孟槐的心慌起来,到底还是不知道要去哪。
穿过树林,出现一户人家,绿光一直通向这家屋内,孟槐在院外看着被放在院中的劳作工具,猜想应该是山中的猎户。
孟槐抬手敲敲门,来接人走的还是应该要礼貌一点。敲了好久,没人应,她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是鬼差,凡人是听不见的。她便自己穿过了柴门,有光亮从窗户间露出来,听不太清声音,但肯定是有人在的,而且还不止一个。
她又穿过了屋门,进到里面去了。一进门,发现一个人脸正巧对着自己,孟槐吓得跌倒在门上,等了好久,还在那里未曾离开,她只能被迫的抬头看看,原来是个纸人。
冷静下来,屋内的讲话声这才听清楚。
“大哥,这孩子,明天一早该安葬了,放在家里三天了,到时间了!”一个男的对另一个坐在木凳上的男人说。
“可,你大嫂,她不肯啊!”男人低着头,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说。
“长痛不如短痛,大嫂现在就是太伤心了,我也能理解,孩子刚生下来就没了,谁都接受不了,可日子还得接着过不是嘛。”那个男的坐在男人旁边,给他倒了一杯水。
刚才看屋外,没有什么特殊装饰,还以为是定位仪有问题,又或是自己想错了。但现在看这间屋子,纸人、白布、白蜡烛、纸钱,倒是都准备齐全了。
此时的隔壁屋子,一张黑色的小棺材放在中央,有一妇人正趴着边缘对着里面哭泣,一男孩站在棺材盖上看着她哭。
孟槐一穿过墙壁进来,小男孩转移了目光和她对视了一眼,又转回去看他娘亲。
孟槐不知道如何跟他开头,让他跟她一起离开,招魂幡的确可以直接收录灵魂,但她觉得不应该强人所难。
凡人的魂魄最多在凡间存留五天,若逾期未归冥界,就会魂飞魄散,化作灰尘,永不再入轮回。
所以其实大部分的人魂留在凡间,要不就是不舍,要不就是有未完成的事情。孟槐觉得这时间,应该还可以再等等。
“你是鬼差大人?能否再容我几个时辰?等天亮了,我应该就入土为安了,她也就可以不用那么伤心了。”她,应该是说他的母亲。
孟槐点点头,其他安慰的话,一点都说不出口,难不成说对他说一路走好,这也太不合适了。
她依着墙角,看着眼前的母子。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其实,我跟她,我跟这个家,都没什么感情的。一来到人世,就要离开了,有什么感情可言。”男孩看着自己的棺材下葬,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土丘建立起来,突然对孟槐说起话来。
而孟槐则撑着由招魂幡变成的遮阳伞站在他的身边,伞也护着了他的魂魄。
“可这些天,我看着她整日以泪洗面,我的心也好痛,想着能陪她多久就陪多久吧,也算是当儿子的尽孝了。”
这应该是母子连心吧,就算彼此之间没有感情,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走吧,我们也该走了,你的父母亲都离开了。”孟槐看着离开的人群,刚才的母亲几乎是被父亲搂在怀里走的,难过的都要倒在地上了。
“嗯,走吧。”小男孩看看四周,笑了笑。这是他最后一次以这副灵魂看这个人间了。
孟槐牵着小男孩的手,拿出回收站,对他笑了笑,一按按钮,一睁眼,便看见现任孟婆在熬孟婆汤。
“……师父。我回来了。”孟槐还没有彻底习惯现在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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