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承泽…”
“李承泽!!!”
待林婉儿和叶灵儿闻声寻来时,在廊下遇到了范闲。
范闲只着白色里衣,外衣掩盖在怀中人面上。
林婉儿跌倒在叶灵儿身上,她指着范闲抱着的人露出的红色衣襟,不可置信的问:“二表哥怎么了?”
“范闲,你竟然真的敢下毒!”叶灵儿大惊失色。
范闲抱着李承泽径直走过他们,外边细雨丝丝,范闲小心的调整了下姿势不让怀中人淋到,却是徒劳 ,他大喊:“王启年!”
候在门外的王启年拎着伞小跑着过来,神色大变,小心的撑开伞,紧跟着范闲的步伐离去。
王启年只觉得天塌下来了,知道小范大人行事胆大,以为欺君假死已经是这位爷的上限,没想到竟毒杀了二皇子,这可不是小事啊!
这当然不是小事。
皇家别院发生的事情各大势力都已知晓,众人皆是预感这京都的天要大变了。
皇宫内那至高无上之人将秘折狠狠掷出,难得气的浑身发抖。
“范闲人呢!?”
侯公公瞧见那落在脚边的秘折上写着:皇家别院,范闲毒杀二皇子。
"噗通"
侯公公跪伏在地,如遭大难,“奴才这就去传。”
各大势力闻讯而来,查探消息的人隐匿在宫门口,眼见着御前的侯公公急匆匆出宫,又哭丧着脸回来,样子比出宫时还绝望。
不一会,大皇子、监察院陈萍萍、户部范建、宰相林若甫和林婉儿、大将军叶重和叶灵儿陆续进宫。
御书房乌泱泱跪了一群人,庆帝在他们面前站定,沉声问道:“范闲呢?”
陈萍萍见气氛冷凝,无人搭话,低着头禀道:“臣已派人去了。”
“派得何人?”
“二百黑骑。”
“他在作何?”
陈萍萍犹豫,答:“范闲跪在二殿下面前。”
庆帝抬手将手中利箭射入对面的墙上,"铮"的一声,从外进来的小太监吓得跪伏在地上,颤抖的禀报:“陛…陛下,门外太子…太子殿下求见。”
“让他滚回东宫。”
御书房再次归于平静。
庆帝坐在榻上,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都说说罢,怎么回事?”
“林婉儿,发生在你府上,你来说。”
林婉儿面容憔悴,颤抖道:“婉儿知罪,求陛下处置——”
她不知如何是好,二表哥没了,在她府上没了,这就是天大的罪过。
见女儿神色苍白,林若甫想要替女儿求情:“养不教父之过,求陛下宽恕婉儿,臣愿一力承担。”
庆帝冷笑出声,“你承担的起吗?”
“李承儒。”
李承儒膝行上前两步,跪在地上叩首,沙场上征战的铁血男儿泣不成声:“儿臣有罪…”
收到消息的那一刻,李承儒先是不可置信,再是追悔莫及。
承泽叫住他的那一刻在想什么,他的大哥跟着外人欺负他,折辱他,明明知道承泽宁折不弯,他叫他干什么,对范闲服软?
“是儿臣鬼迷心窍,求陛下处置!”
范建长叹一声,注视着庆帝汹涌的眼神跪在他面前:“臣愿替范闲领罪,但求陛下看在往日情分上,留范闲一命——”
庆帝冷眼看着眼前的老伙计,范建是他的奶兄弟,是他的伴读,是他重臣,当年拿自己大儿子的命顶了范闲的命。
往日情分,是在说范闲也是他的皇子。
范闲,可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和他娘一样,不跪皇室,不尊皇子,对皇室没有半分敬畏。
既然朕选好的磨刀石被你碎了,就由你顶上。
至于老二,可惜了。
庆帝闭眼思索间,陈萍萍安静的坐在轮椅上,不置一词,范闲此次真正触碰到上位者的逆鳞了,不敬皇权,今日毒杀皇子,日后呢。
看来范闲一定要走上那不归路了,他还能护着他多久。
“陛下,范闲到了。”
侯公公领着被黑骑押住的范闲走进大殿。
范闲面如死灰,长发凌乱,雪白的中衣全然湿透,星星点点的几处红色,是李承泽的血。
他知道,这是李承泽最后的算计,他不欲辩解。
范闲顶着庆帝冷冽的目光,直直的跪下,膝盖磕在青砖上,沉重的闷声让庆帝一下子想到了李承泽,老二每次都是这么直直跪下,头低垂,脊柱却挺拔竖起,身姿如松。
老二自小就是这个性子,看上去一副文弱模样,内里一副铮铮铁骨,可惜了。
“陛下,是罪臣胆大包天,因怨毒杀了二殿下。"
"此时乃罪臣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求陛下降罪——”
庆帝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陈萍萍,谋害皇子,如何论处。”
“谋害皇子,按谋逆罪论处,罪者诛连九族。”
范闲豁然抬头,膝行两步跪倒在庆帝面前,恳求道:
“陛下!”
“陛下!!”
“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是罪臣一人所为!!不管他们的事!!”
“陛下慧眼如炬,必定不会平白冤枉了人!!”
庆帝一脚踹倒他,厉声道:“范闲,身为臣下,不知尊卑,以下犯上,胆大包天!”
“你在别院下毒时没想过他们吗?”
“求陛下绕过他们——”
“臣愿一死,为二殿下偿命——”
庆帝俯视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范闲,语气幽幽:“范闲,你应该庆幸,你是朕的的儿子。”
众人惊骇。
“陛下!”范建大惊,赫然起身。
范闲蓦地顿住,颤抖的抬起头。
陈萍萍骤然握紧轮椅扶手,内心掀起惊天骇浪。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此时整个御书房静的仿佛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天子之怒。
庆帝闭上眼,手撑着额角,淡淡道:“来人,传旨。”
“李承儒,褫夺封号,降为郡王,即日起返回封地,无昭不得入京。”
“林婉儿,与范闲婚约作废,废黜郡主之位,此后幽禁于皇家别院,无昭不得出入。”
“叶灵儿,既不愿入二皇子府邸,自去城外千山寺,日夜为其供奉。”
“林若甫,教女无方,废黜宰相之位,念其多年辛劳,允其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叶重,教女无方,废黜大将军之位,念其多年征战,其位由长子承继。”
“范建,废去户部尚书之位,禁足于府,无昭不得出。”
“至于北齐长公主,赐婚白王世子,择期完婚。”
“谢陛下——”
堂下众人面色嘁嘁,跪拜谢恩。
范闲依旧呆楞在原地,他听见庆帝说:“二皇子李承泽,俊秀笃学,德才兼备,深谙治国之道,兼怀仁德之心,大有乃父之风范,朕之夕影,可担大任。”
“怎奈二皇子李承泽疾患固久,不幸早逝,朕心之痛,难以言表。”
“今朕念其生前功绩与德行,特下此诏,追封二皇子李承泽为端太子。”
金黄诏书被侯公公递到范闲手上。
“范闲,老二生前与你要好,既如此,由你来为他行丧葬之礼,送你二哥一程。”
“范闲这名字日后不要叫了。”
“此后只有二皇子,李承闲——”
饶是陈萍萍也有些觉得事件失控了,太子尚在,庆帝便追封二皇子为太子,并言明范闲皇子身份,由范闲为二皇子行送葬之礼。
二皇子生前门下朝臣势力众多,骤然薨逝,必定会分崩离析,这时由过了明路的皇子范闲去接手二皇子生前的势力,太子不会一家独大,朝堂势力再次平衡,甚至范闲承了二皇子的势力,怕是比从前二皇子与太子之间来的更为凶猛。
毕竟在不明真相的世人眼中,二皇子是为天子亲口所承的可担大任,若不是因病离世,就不只是追封太子了。
由此可见,二皇子一派深得帝心,即使旧主故去,却有承了其势力的范闲,官场浮沉,无论为名为权,之后也必定鼓足了劲头去与太子一脉相争。
而范闲,今日被庆帝斩去了身后全部的势力,范建被削职,林家自身难保,身为皇子便不可担任检察院的任何职位,日后相见也不能光明正大。
提携范闲成为新的磨刀石,是庆帝依旧不满足太子这把刀,今日情形,太子在背后出了多少力。
既为了警告太子,又不费兵刃的废黜林若甫,庆帝早就有废宰相之心了。
这一步棋太过毒辣,陈萍萍也预见来日朝堂上掀起的血雨腥风。
二皇子,端太子,李承泽。
这一步棋走的妙啊,虽是以命相抵,但比起庆帝划给他的既定结局,好了太多。
门下势力可保住性命继续在朝堂奔走,宫中淑贵妃娘娘及其母家只要不谋逆便是一世平安。
范闲,你还差的远呢。
陈萍萍隐晦的看向范闲,孩子啊,你要快些成长起来,我怕是护不了你多久了。
范闲直到被送到二皇子府邸,也依旧回不过神来。
此时月上枝头,二皇子府邸挂满丧幡,素白一片。
范闲跪坐在李承泽棺前,看着他惨白的面孔,凄凉的笑:“承泽啊…这就是你留给我的礼物吗。”
“二皇子,李承闲。”
“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天大的玩笑,太子不入序列,到头来,我竟成了二皇子。”
“李承泽,算计人心,我不如你。”
“承泽,你到死,还让我为你心颤。”
寻一枝红豆——
范闲仍未知道,李承泽之后想说什么。
只不过很久以前,二皇子府邸,二人于亭中对饮。
范闲问他:“殿下,您听说过王维的…相思吗。”
李承泽只是笑着摇摇头,眸子晶亮的听他诵读: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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