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兴你并没有喜欢上连城璧。”萧十一郎道。
“可是十一郎……”沈璧君秀美的眉头蹙起,“我已经是连家的人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连城璧的妻子。”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认命的苦涩。
“沈家的女儿,连家的媳妇,这个身份……不是我想摆脱就能摆脱的。”
“我知道……”萧十一郎苦笑着,眼底漫上怜惜与期望,“接下去,是我第二个见不得光的想法。”
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我想,或许有一天,你和连城璧可以和离也说不定呢?”
“十一郎……”沈璧君皱眉道,“和离这种事情,可不是随随便便的……沈家妇绝不能轻易和离的,这关乎两家的声誉,我……”
“我知道……”萧十一郎打断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郑重其事道,“璧君,我只要知道,你一直把我搁在心里就好。我也要你知道,我绝不会做傻事,也绝不会叫你为难。你放心。”
“不想叫我为难……”
沈璧君抬起水盈盈的眼眸望向他,带着一丝恳求。
“你就离开连家堡,好吗?”
萧十一郎却缓缓摇了摇头,脸上玩世不恭的神情褪去,正色道:“你知道,我愿为你做任何事,唯独这件事不行。”
“为什么?”沈璧君不解。
萧十一郎的脸上掠过复杂难言的神情:“因为我的命属于萧家,而不属于我自己。”
“我不明白……”
“有一天你会明白……”萧十一郎别开视线,望向广阔的湖面,似乎不愿多谈。
“可是……”沈璧君问道,“「有一天」,究竟是「哪一天」?我不喜欢这种似是而非的答案。”
她向前一步,逼视着他的眼睛。
“璧君……”萧十一郎不知道从何说起,却见她清澈的眼眸正执拗地望着自己。
他抗拒不了这样的眼神。
蓦地,他朗然一笑。
“这样吧,璧君,我跟你做个交换,怎么样?”
他狡黠地眨眨眼,顽皮的神采又涌现在脸上。
“什么交换?”沈璧君问道。
“我告诉你我来连家堡的目的,而你得把「怀瑛」的故事讲给我听,怎么样~?”
——
厨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味,两个药罐在炉火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白杨拿着蒲扇,一边给药罐扇风控制火候,一边啧啧称奇。
他举起两个手指,对着坐在对面发呆的绿柳晃了晃。
“两个时辰,就两个时辰!灵鹫那小子就脱离生命危险了!”
白杨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
“断掉的筋脉重新连接,碎裂的骨头也开始愈合。”
他摇着头,扇子扇得更起劲了些。
“亏咱俩之前还想收那丫头为徒,没想到她的医术早就超过咱们这两个老家伙了。”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咱们两个老波浪啊,被年轻人拍在沙滩上啦!”
他见绿柳一直盯着药罐出神,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便伸手推了推他。
“喂,绿老头,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哑巴啦?”
绿柳回过神来,神色凝重地沉声道:“白老头,你说,她会不会是……怀瑛啊?”
闻言,白杨拧眉思忖:“其实,我也有怀疑这件事情。这丫头总给我种熟悉的感觉。”他停下手里的蒲扇,苦恼道,“可绿老头,怀瑛的葬礼,咱们也是参加的,还是和少堡主一起去的呀……”
“哎对了,”白杨像是想起什么,凑近了些问道,“上次你给怀慎递去的消息,有回音了吗?”
绿柳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不该呀……”白杨疑惑地嘀咕着,紧接着又眼睛一亮,“绿老头,你看清楚了没有?石丫头在施针后为灵鹫运功疗伤,有什么名堂?”
绿柳再次摇头:“萧十一郎一直守在门口,没有让我近距离观察的机会。”
“那这……”
“不过,我刚刚给灵鹫仔仔细细诊了脉,发现了一些端倪。”绿柳认真道,“阿石所用的功法,的确有百草山庄的影子。”
“真的啊?!”白杨诧异道。
“千真万确。”绿柳道。
“也就是说,阿石十有**是百草山庄的人?!”
绿柳:“没错。”
气氛冷不丁地凝滞了下来。
“那你说……少主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这回事了?”
白杨忽然开口,打破沉寂。
“怎么个说法?”绿柳挑眉。
白杨凑近绿柳,压低嗓音道:“你给灵鹫诊脉的时候,我从东来那儿打听了最近发生的事。”他顿了顿,卖了个关子,“你猜猜看,少主安排石丫头住在了哪里?”
“……哪儿啊?”
“碧波湖东面的那个小院!”
“那不是怀瑛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吗?!”
“是啊!”白杨一拍大腿,“而且少主对石丫头的态度也很不寻常呀!”他一惊一乍,表情浮夸道,“我听下人说了,石丫头运功过度体力不支晕倒了,是少主亲自抱着阿石去到书房里,替她运功渡气啊……”
绿柳长出一口气,默默颔首,神色复杂:“少主一直是个有心人。我们都察觉的事情,他没道理浑然不知。”
“你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杨疑惑地挠头,“虽说百草山庄和杨家传来的消息都是怀瑛突发疾病,可我始终觉得不对劲……”
绿柳摇头否认道:“不可能,无论是怀瑛的姨娘,还是师兄、师妹,他们口径都是一致的。如果杨家人有所隐瞒的话,陆家人总不可能用怀瑛重病的消息来骗人吧?”
白杨瞄了绿柳一眼,嘀咕道:“那也不一定……”
“你胡说什么?!”绿柳陡然直起身,脸色涨红。
“没没没,我随口一说嘛……”白杨连忙摆手。
“随口一说也不行!这种事情是可以乱说的吗?”
绿柳气得胡子抖抖,将手里的药勺重重放在灶台上。
“我在百草山庄学医学武的时候,师父就告诉我们,师兄弟之间要兄弟友爱,互相信任。”
“这么大的事情,师兄犯得着骗我们吗?没理由啊……”
在绿柳眼里,陆元洲虽然性情冷了一些,可为人良善正义是毋庸置疑的。
要说有什么最大的缺点,便是太过醉心于医道功法,疏忽了家庭的照顾。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激动嘛。”白杨嘟囔道,“知道你敬爱陆元洲,我不说了还不成嘛……”
“眼下,还是先把灵鹫和阿石的身体调理好再说吧。”绿柳白了他一眼,语带不满。
——
碧波湖心的凉亭里,萧十一郎双手撑着围栏,望着湖面陷入沉思。
“你说当年,怀瑛因为突发疾病,高烧几日都不退,所以被连夜送回了百草山庄?”
“没错。”沈璧君微微颔首,峨眉轻蹙,回忆着往事,“怀瑛那时病得很重,就连不喜欢我出门的奶奶也允许我去杨府看望她。”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丝伤感。
“怀瑛浑身都好烫,我都害怕她被烤熟……”
“你亲眼看见了?”萧十一郎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
“亲眼所见。”沈璧君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病因呢?”萧十一郎追问道,“病因是什么?”
“时间隔得太久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沈璧君茫然地摇了摇头,“只晓得当时说是不慎着凉了……”
“「不慎着凉」?”萧十一郎意外道,“小时候阿石的身子弱吗?”
“不弱。”沈璧君道,“相反,她是我们几个里最强健的。甚至比城璧还要强健。”
“那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萧十一郎坐到了沈璧君身边。
沈璧君轻轻摇头,解释道:“并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的。”
“为什么?”萧十一郎不解。
“因为杨伯伯和孙姨娘都这么说。”沈璧君理所当然答。
“「杨伯伯」?”萧十一郎思忖道,“你说的是……杨天赞?”
“是。”沈璧君道。
“那「孙姨娘」又是……?”萧十一郎的眉头都拧巴到一块儿去了。
这乱七八糟的称呼把他都要搞糊涂了。
看到萧十一郎扭成麻花的表情,沈璧君忍俊不禁地轻笑一声,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也轻快了不少。
“的确,小时候我们几个孩子混在一起,称呼也是随便叫的。”
她抬手轻轻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
“你大概不知道吧,杨伯伯的妻子,是怀瑛的姨娘,名叫孙秀荷。我啊、城璧啊、城瑾啊,那时候因为和怀瑛关系好,也跟着一起叫她姨娘。”
“所以……”萧十一郎捋了捋关系,“杨开泰的娘亲,是陆怀瑛娘亲的妹妹?”
“不错,亲妹妹。”沈璧君的手指无意识地揉弄那块红纱缎,“比起自己的娘亲,怀瑛似乎和自己的小姨更合得来。她又爱骑马,因此跟孙姨娘的关系非常好,甚至……”
她垂下眼帘,迟疑道:“甚至好过和自己的娘亲。”
“和自己娘不亲,反而和小姨更亲?”萧十一郎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
“是啊。”沈璧君道,“第一次知道的时候,我也觉得奇怪。可是,如果你要见到过怀瑛娘与她相处的模样,就会明白我了。”
沈璧君见过孙秀莲的次数很少。
唯有一次,连家堡老庄主连鹤年的六十大寿,她曾见过百草山庄的陆家全员出席。
陆元洲、孙秀莲、陆怀慎,和老远就朝自己做鬼脸的怀瑛都在。
那个时候,沈太君牵着沈璧君上前与陆元洲寒暄了几句,聊了一会儿。
小小的沈璧君不太懂那些大人的人情世故。
她只是觉得,孙秀莲与怀瑛并不亲密,她好像不喜欢她。
年幼的沈璧君自然不会多想什么。
只是之后的诸多细节似乎都验证了这一点。
——孙秀莲并不喜欢自己的亲女儿。
“怪不得。”萧十一郎了然,“如果是如此信任的长辈,的确好像没什么理由骗你们。”
“什么意思?”沈璧君站起身,神情严肃道,“你的意思是……孙姨娘可能没跟我们说实话?”
萧十一郎耸了耸肩。
“我可没这么说啊。”
他走到沈璧君身边,靠在亭柱上。
“是你们说的嘛,怀瑛身体很好,怎么会忽然发高烧呢?”
“又不是三五岁的小儿,什么样的高烧会烧得几天几夜人事不省,连个清醒的时候都没有,一句话都没和同伴交代就匆匆忙忙被送回了百草山庄呢?”
“毕竟,她回了百草山庄,孙秀荷和杨天赞都还在杨家马场,再不济还有杨开泰。”他继续怀疑道,“不告而别实在是有些勉强。”
“我……”沈璧君呆呆道,“我没想到过这些……”
“璧君,因为你老实,你总认为别人都是好人,所以才不会质疑其他人的话,特别是敬爱的长辈。”
萧十一郎的语气温和了些。
“我就不一样了。我不认识孙秀荷,和杨天赞也不熟。”
沈璧君沉默不语,显然在认真思考萧十一郎的话。
“对了,那连城璧呢?”萧十一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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