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那倒是个好消息。”
谢云流眼中杀机毕露，毒蛛先前所作所为已彻底惹毛了他，如今疑似罪魁祸首现身，周身剑意登时暴涨，一手执剑，一手掐诀，转眼间已在殿中布下数道气场，将他与李忘生笼罩其间，“忘生，杀了他！”
“好。”李忘生毫不迟疑执剑蓄势，身后巨大剑影隐现，剑尖直指那老者所在！
他们师兄弟二人配合默契，燕小霞却也不遑多让，他虽自我调侃为“战五渣”，布阵实力着实不差，全凭一己之力以阵法拦截巨蛛与铺天盖地的小蜘蛛的攻击，以免两人蓄势被打扰。
三人勠力同心，谢云流率先出手，太虚剑意催发到极致，身形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剑光，无视了下方狂暴的毒蛛和漫天毒液蛛丝，人剑合一，直冲梁上！
“八荒寂灭！”
铺天盖地的剑气将老者周遭空间尽数封锁，隔绝了巨蛛与老者之间的联系，与此同时，一道凝聚了极致杀伐之力的亮白剑罡后发而先至，如同寂灭万物的雷霆，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意志，狠狠斩向那干瘦佝偻的身影！
然而就在剑气将至，那老者面上却显出诡笑，身影一闪，下一刻竟凭空移动到对面墙壁的高台上，全然无视了三人的攻击，赫赫笑着张口嘲讽：
“雕虫小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巨蛛又剧烈颤抖起来，更多小蜘蛛蜂拥而至。
“怎么还来！”燕小霞崩溃大喊，他的阵法本就被小蜘蛛冲击的摇摇欲坠，根本经受不住前仆后继的攻击，数下之后便已碎裂，只能手忙脚乱继续补阵。他抽空看了眼先前安置那小鬼的防御阵盘，那里看起来倒还安全，不然——他干脆也进去躲一躲吧！
“别怕，这家伙的毒物绝非无穷无尽。”李忘生却是沉着，“能量守恒，总有尽时。”
“那也得能看到头啊！”燕小霞含泪重新布阵，视线望向仍鼓囊囊的巨蛛腹部，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我怎么觉得它还要生？！”
李忘生薄唇微抿，转头看向谢云流，却见后者面色极为难看，目光亦扫视四周，似在寻觅什么，不由纳罕：“师兄？”
谢云流不语，只提剑重又冲向那吹笛老人。后者腾挪闪躲，如有神助一般灵活，不是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他们的攻击，就是被击中也熟视无睹，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无论三人如何努力，始终无法真正伤到对方，而巨蛛与小蜘蛛的攻势仿佛无穷无尽，这样下去，形式只会对他们不利。
“该死！这老东西怎么打不死？！”燕小霞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滩毒液，声音带着绝望，“不应该啊！我之前虽然打不过幻境核心，但也没这么困难，这家伙超频了吧？！”
李忘生眉头紧锁，纯阳剑气再次击中老者，却敏锐地发现他在被谢云流击中时身影模糊了一瞬，却又眨眼恢复，眉头微蹙，纵跃间掐指一算，惊道：“他不是实体，而是凝聚出来的幻影……真正的幻境核心不是他！”
“真正的核心……”谢云流脑海中灵光乍现，目光飞速扫过巨蛛、大殿，再想到它们出现的时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忽然自脑中浮现：莫非——
心念电转间，他忽然高声道：“忘生，替我掠阵！”随即纵身后越，将追击上来的小蜘蛛尽数交给李忘生，顾不得满地狼藉盘膝坐下，凝神感应体内情形。
无论是毒蛛、大殿，还是那癫狂老者，均是渐次出现，且都是在他心念思及之后。而且整个具现化出的场景，无一不贴合他脑中那些记忆碎片的内容……与其说是幻境构建，不如说是在读取他的记忆！
他怀疑，幻境核心隐藏在了他体内！
内视之下，经脉之中果然潜藏着一股极其隐晦的暗红色能量流。它如同附骨之疽，丝丝缕缕地盘踞在心脉附近，似乎察觉到被他发现，惊弓之鸟般欲要逃走！
“想逃？”
谢云流冷哼一声，调动起全身内力利刃般狠狠斩向那股暗红能量！那能量距离心脉极近，此法必然会伤及自身。但此时此刻谢云流哪里顾得上那些？忍着席卷而来的剧痛死死压制住那股诡异能量，定要将这毒瘤彻底剜除！
那能量没想到他如此决绝，如同活物般疯狂挣扎，却根本敌不过，不过片刻已被逼得节节后退，向外奔流。但闻“噗”的一声，距离心脉最近的胸壁被刺破，谢云流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冷汗如瀑，却在睁眼前先一步伸出手，一把攥住那缕逃逸而出的能量：
“抓住你了！”
能量团被抓的瞬间便凝聚出实体模样，赫然便是两人先前见到的那朵血莲。想来此物是趁着二人坠湖时，顺着谢云流掌心伤口进入他体内，导致他被血莲影响极深。如今将此物逼出，谢云流顿觉灵台清明，手上用力，将之牢牢制住，以免逃脱。
随着血莲入手，周遭幻境骤然变得扭曲，但闻一道清脆如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毒蛛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先前两人来到的那条林中河边。
“出来了！我们真的出来了！”燕小霞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激动得语无伦次。
“师兄！”
敌情消失，李忘生立刻收剑回返谢云流身旁，关切地看向他胸口伤处，手忙脚乱取出随身携带的纸巾，“你怎么样？这伤——”
“无妨。”谢云流任由他帮自己处理伤口，目光却仍盯着那团血莲。凝聚成型后，这东西便彻底失去先前的躁动与不安，散发着一股“爱咋咋地”的摆烂气息，一副乖巧无害的模样。但——一想到这家伙折腾出来的那些事，谢云流便觉牙痒痒：
什么“莲花”，什么“恨海情天”，还有那毒蛛……思及此，他冷声开口：“你是什么东西？别装死！洛教授他们被你弄到哪儿去了？”
感受到他手掌威胁般收紧力道，那朵血莲抖了抖，不甘不愿地将幻境中关着的其他人吐了出来。众人只见几道身影凭空出现，满脸茫然瘫坐在草地上，四处打量片刻后顿时喜极而泣：
“我出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
“教授！教授！”
“……”
听到有人喊“教授”，谢李二人偏头望去，就见两个青年人正扶着个中年男子站起身，后者身形虽略显狼狈，面容赫然便是陆危楼给他们看过的洛成江的照片。
很好，目标人物看来状态还不错。
除了洛成江三人，场中还有另外几个青年人，有男有女，个个面色憔悴，好在看起来精神头尚可，应当并无大碍。所有人中反而唯独谢云流真正挂了彩，只是除却面色苍白，此刻他看来并无丝毫异样，收回视线后便又将注意力放在血莲上，沉声质问：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闻言血莲又颤了颤，片刻后，有蒙蒙光华自其上泛出，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于湖面上投射出一片朦胧虚影：正是几人先前所在幻境显示的那片森林。
与先前的身临其境不同，这一次在场所有人都变成了旁观者，亲眼瞧见幻境中发生的一切：名门正派的道长与苗疆妖女相爱，却因为立场不同不得不分开。之后便是误解、报复，道长被妖女催动虫笛导致蛊毒爆发，再无可救，妖女则从道长同门口中得知误会的真相，却悔之晚矣。二人临终相见，道长亲手摘下一朵鲜艳的花朵戴在少女鬓间，二人相视一笑，唱着相遇时的歌谣纵身自悬崖跃下，只余歌声萦绕：
离后相思成垢，欲除泪浣春衫。
试问有情人，此情可堪回。
如愿，如诉！
愿为孔雀双飞。
凄美的歌声还在耳边，歌者却已身殒。二人的血肉、爱恨、怨念，俱都融为一体，被少女鬓边花朵尽数吸收。千年岁月流转，沧海桑田，奇花通灵化作血莲，最恨世间负心薄幸之人，途经此地之人都会陷入幻境，经受考验，将他们套入南宫川和莲花的故事中，变成其中一人的身份。如能侦破幻境，或感情圆满，方能破境而出，否则俱要变成血莲养料。
“所以，我们差点都变成养料了？”
看完血莲形成的真相，众人皆后怕不已，场中顿时哗然一片。谢云流冷哼一声，道：“果然是邪物，当诛！”
血莲顿时剧烈颤抖起来，化作红雾挣脱出去便想逃离。谢云流岂能容这等邪物逃出生天？并指如剑，一道凝聚了残余全部力量的、凝练到极致的太虚剑气直射而出，精准点在红雾之上！但闻一道近乎刺耳的嗡鸣，红雾在凝练的道家真气净化下尽数消弭，半点未曾残留。
在场众人俱都捂住耳朵，好半天才回过神，见红雾消失，不由期期艾艾询问：
“这、这就完了？”
“完了。”
谢云流收回手，也松了口气。放松下来后，只觉周身松散，倦怠难言。他这把着实大伤元气：胸口伤处虽小却深，运功逼出血莲时更是伤了心脉。先前强撑着一口气不肯示弱，以便制住血莲，如今解除了祸患，也就不再强撑，放松自己靠在李忘生身上：
“忘生，让我靠会儿。”
李忘生稳稳撑着他，眼中俱是心疼之色：“师兄何必逞强？”他伸手去扣谢云流的手腕，感受着虚浮无力的脉象，察觉最后那一击师兄几乎耗尽内力，忙度些真气过去助他缓解。
“这玩意儿着实狡猾，若不在气势上压住它，早被他跑了。”谢云流坦然任由师弟为他度气，肩背彻底放松下来，正要低声撒个娇来谋点福利，忽听一旁燕小霞惊呼道：
“这小鬼怎么还晕着？谢云流，你们快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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