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就是这里了。”
从直升机上下来后，谢云流自木雕中飘身而出，极目眺望着周遭的崇山峻岭，眉头紧锁，“天子峰，南屏山最高峰——哼，没想到前世今生，那厮都藏在这里！”
“此地如今早就不叫天子峰了，难怪我从系统里搜不出来。”姬别情拿着望远镜四处眺望，“这山头除了高，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你们确定是这里？”
“不会错。”谢云流凝视着前方雾气缭绕的山峰，细细观察气机走向，“难怪他要选此处，这阵法还真有些名堂。”
“最烦这些擅长阵法的，动辄禁这禁那，衬得科技发展像个笑话。”姬别情“啧”了一声，转头看向祁进：“进哥儿，可用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你留在这里便好。”祁进摇摇头，目光却凝视着前面的高山，“这座山整个都被阵法环绕，你进不去，更何况那人让忘生师兄独自前往，莫说是你，连我都不能硬闯。”
“照我看，不如直接申请热武器支援。”姬别情略显烦躁地摩挲着衣袋内的雷法枪，“局长连直升机都任你调动，想来再搞点大家伙来问题也不大。不然这么大一座山头，你们要找到什么时候！”
“小问题。”谢云流哼了一声，“破阵我是专业的。”
李忘生则看向祁进，“祁师弟，你按计划行事，务必小心。”
祁进颔首：“放心。”言罢忽觉眼前一花，忙伸手接住，只觉入手温润，低头一看，正是先前被李忘生收在怀中的木雕小人。
“拿好，”谢云流道，“弄坏了拿你是问。”
“这是……？”姬别情好奇地凑过来，看着祁进手中那小巧玲珑的木雕，“你们出门怎么还带手办啊？做得倒是精巧。”
“此乃师兄魂魄寄身之所。”李忘生言简意赅地解释，“祁师弟带着它，师兄便能感知其方位。”
祁进自是早已明了其作用，将桃木小人郑重收入怀中。谢云流魂影随即一闪，没入李忘生眉心泥丸宫中，只余声音在识海回荡：“忘生，走。”
李忘生不再多言，向祁进与姬别情微一颔首，转身便朝着前方被无形屏障笼罩的山峰入口行去，片刻后身影已消失在入口处。
两人离开后不久，祁进便也准备动身，然而才迈步，却被姬别情一把抓住胳膊：“进哥儿！”
祁进脚步一顿，侧目看他。
姬别情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压低声音：“你……你那什么‘因果’当真无碍？万一……”
祁进目光沉静，抬手在姬别情抓着自己的手背上轻拍两下，示意他松开：“无妨，我有分寸。”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救出洛风，便是我的因果。”
看着祁进眼中那份决然，姬别情很是不甘地缓缓松手，满腔话语最终只化作一句略显咬牙切齿的：“行！等你、等你们出来，我设宴给你们压惊！”
“好。”
祁进极轻地笑了笑，话音未落，已如轻烟般消失在原地，悄然潜入阵法当中。
他身法太快，姬别情只忽觉眼前一花，人已消失无踪，甚至不及抬手去抓。他烦躁地摸了摸鼻子，又抖了根烟出来叼在口中，整个人都透出几分无能为力的焦躁。
“一定要平安啊……”
略显含糊的低语声悄然消散在空阔的山野间，山风静寂，四周独他一人，一时之间，这个向来潇洒如风的男人竟少见地感受到些许寂寞。
……
甫一踏入天子峰的范围，李忘生便觉周遭景象瞬间扭曲变幻。原本清晰的山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灰蒙蒙的雾气。他细细打量周围环境，放眼望去，四周一片似真似幻，或在天空，或临深渊，隐隐还有森然杀机如附骨之疽缠绕上来，令人不由自主心生凛然。
“这阵法麻烦得很，忘生，你听我指挥，切勿踏错。现在，左前三步，踏坎位。”
谢云流冷静的魂音在识海中响起，张口说起方位。李忘生依言而行，脚步精准落在谢云流指示的位置。落脚瞬间，脚下虚浮的幻象凝固成坚硬的岩石，左侧一道无声无息袭来的阴风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却被巧之又巧的躲避开来。
“离位转坤，踏死门生路——这厮竟将七杀阵与九幽狱叠了三层！好狠的手段！”
“乾宫有变！快退！”
“震位！……好险！”
“……”
随着他的指挥，李忘生身形如风，在步步杀机的阵法中腾挪闪避，时而脚踏七星步，避开凭空出现的蚀骨阴火；时而手掐灵诀，点散凝聚袭来的煞气兵刃；时而凝立不动，等待阵势运转的刹那缝隙……有惊无险渐入阵中。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纷至沓来，却丝毫不曾干扰他前行；而那些作用在五感上的蒙蔽假象对身为魂体的谢云流而言全无效果，他只需仔细判断阵法气机，专心破阵即可。
两人一个运筹帷幄，一个如臂使指，配合得天衣无缝。然而随着不断深入，谢云流指引的语气越发凝重：“好家伙，七星杀阵——我倒是有点佩服他了！”
“怎么说？”
“这厮也算阵法奇人，将各种杀阵环环相扣连作一处，稍有不慎，便要触发其中杀机。”谢云流的语气中颇有几分棋逢对手的兴奋，“这种复合杀阵阴阳互济，生死轮转，堪称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难怪那厮如此托大，直接将老巢所在告诉你我。”
若非他因先前变故化作魂体，能最大限度减少五感干扰，这会儿进度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多半还被困外围，需得一点点解阵才行。
不过，也就是多耗些时间罢了，在布阵之事上，除了师父他还没怕过谁：“倒要看看我和这厮谁更强些！”
谢云流得阵法造诣，李忘生自是信服无比。后者也没让他失望，一路指引他穿过层层杀机靠近阵眼所在。待穿过最后一层封锁，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相对开阔的山坳平台。平台中央，一个石台赫然在目：只见洛风小小的身体被几道暗红色的能量锁链紧紧束缚其上，双目紧闭，小脸苍白，显然失去了意识！
“风儿！”李忘生心头一紧，便要上前。
“小心”谢云流厉声示警，话刚出口，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漆黑煞气已如毒龙般从侧方石壁阴影中咆哮而出，直击李忘生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湛蓝气场凝聚成盾，“轰”的一声与来袭气劲交击，爆发出沉闷巨响！李忘生被震得气血翻涌，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然而不及松口气，又有攻击接踵而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尖利童音：
“不愧是纯阳子的衣钵传人，即便转世了也不容小觑。”
是玄阴子！
恨意瞬间涌上心头，李忘生猛地抬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玄阴子矮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石台后方一块凸起的巨石上，正居高临下打量着他：
“有趣，真有趣。”
“老怪物，放了风儿！”李忘生握剑的手一紧，他如今手中所持并非日常所用的铜钱剑，而是观中供奉的驱魔利器。此刻剑身被真气激活，发出细微嗡鸣，跃跃欲试想要动手，“你费尽心机引我前来，究竟所图为何？又何必对无辜稚子下手？”
“放了？”玄阴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本座费尽心思才请来的‘贵客’，岂能说放就放？”他目光转向李忘生，笑容带着残忍的玩味，“本以为还是个依仗师兄和师父的雏鸟，没想到倒也有些手段，难怪敢独自前来应约。比起你那孤高自赏的师父和薄情寡义的师兄，倒是称得上有情有义。”
“住口！”李忘生眉头蹙起，“家师与师兄清名岂容你玷污！”
“清名？”玄阴子大笑起来，“看来你当真没想起前世记忆，忘记了烛龙殿中万蛛噬咬的痛苦，也不记得因你那好师兄导致神策围山、纯阳死伤无数的惨状。”
他语速不急不缓，说出的话却犹如毒蛇吐信，“若非他逞一时意气，强闯宫阙救那废帝，惹得朝廷震怒，纯阳宫何至于被朝廷猜忌打压，最终落得个……呵呵，道统飘零的下场？他倒是逍遥在外，开宗立派自立门户，只顾自己快意恩仇，何曾真心为你、为纯阳着想过？如此算来，他可是害你纯阳覆灭、身死道消的罪魁祸首！”
他此言字字如刀，句句诛心，饶是李忘生素来心性沉稳，听到这些也难免有一瞬心神恍惚，气息凝滞：
纯阳覆灭？师兄……开宗立派，自立门户？
“忘生！别听他胡说！他在乱你心神！”
谢云流急切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李忘生识海中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焦灼：“烛龙殿之事绝非他所言，我亦——小心！”
“锵”地一声，李忘生已拔剑出鞘，迎面挡下身后偷袭而来的气劲，目光森冷地看向玄阴子：“宵小之辈，只会偷袭不成？！”
这厮口中所言，李忘生一个字都不信！
且不说他已部分破除胎中之谜，得以恢复些许前世记忆，便说师兄害得纯阳道统飘零、害他身死道消之说便绝不可能。若真如此，祁进见他岂会是如今这般态度？更何况还有师父亲自为他二人接引此世。
这家伙就是想乱他道心，伺机偷袭——就如同他当初偷袭师兄一般无二！
思及此，李忘生再无犹豫，心中杀意暴涨！他不再理会玄阴子的言语蛊惑，周身紫霞真气轰然爆发，手中利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璀璨剑气撕裂灰蒙雾气，带着决绝的杀意，直取玄阴子所在！
玄阴子没料到他竟只恍惚了一瞬便即醒来，惊异之余竟狞笑出声：“倒是小瞧了你！不过既已落网，就别妄想逃出生天了——”
他边说边抬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霎时间整个阵法被瞬间激活，无数道暗红色的阵纹从地面、石壁中亮起，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罗网！恐怖的杀伐之气冲天而起，轻易吞掉李忘生的攻击，余威赫赫化作无数阴雷煞刃、毒火寒冰，如同暴风骤雨般向他席卷而去！
“当心！”
谢云流的声音骤然拔高，急道：“此乃阴阳逆乱杀阵，硬拼不得！”
李忘生立刻变招，太极图在脚下展开，紫霞气劲化作层层叠叠的护身罡气，将袭来的攻击勉强抵挡在外。
与此同时，谢云流亦疯狂解析起眼前阵法——杀阵运转起来后，气机流动远比先前复杂，虽难应付，但一些隐藏起来的暗手却随着气机运转悄然显露。他边指挥李忘生竭力脱身，边仔细推演，不出片刻，忽然察觉到其中一缕暗线与方才惊鸿一瞥的风儿所在的阵眼隐隐相连，那是——
双阵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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